第36章 開府

張高兒蠻感激的。李虎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沒有落井下石,趕盡殺絕,反而敞開胸懷,拉了他一把,這是他想都沒有想過的事。他是馬賊,在惡劣的環境裡掙扎生存,信奉的就是弱肉強食,痛打落水狗乃是生存的不二法則,誰知李虎以自己的言行給張高兒洗了一回腦子,在這個世上生存,不一定非要趕盡殺絕,有時候,不殺比殺更能求得生存的機會。

張高兒奉命去重整閻王軍。李虎給了他半天時間。大軍明天就要回山城,就要開始南下作戰,目前能活下來的閻王軍將士都有一定的作戰經驗,好好整訓一下,還是可以拉到戰場上殺敵。

李虎隨即請來了駝子贏秦,把自己處理張高兒和閻王軍的事說了一下,徵求他的意見。

贏秦哪敢有什麼意見?他也是聰明人,李虎的弦外之音他聽得出來,雖然說爲了顧全大局,爲了義軍士氣,張高兒不能殺,但李虎真正的用意還是拿張高兒來摯肘自己。自己也是赫赫有名的大馬賊,和張高兒都是一路貨色,李虎目前急於突圍南下,沒有時間整頓這幾支軍隊,但他又想用這幾支軍隊,畢竟有一萬多人,關鍵時刻可以派上大用場,無奈之下,他只好利用幾支軍隊之間的矛盾,互相提防,互相監視,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再說。

“一切聽總帥的安排。”贏秦把話說得很漂亮。他不怕張高兒,他的手下都是他過去的兄弟,忠誠可靠,他手下的兵也是他招募而來,都聽他的。

在閻王軍裡,自己和張高兒分庭抗禮那是公開的秘密,兩人之所以還待在一起,純粹是形勢所逼,簡單嘛,合則兩贏,分則兩輸,即使有矛盾,也要擱置一邊,聯手對外。當初張高兒沒能坐上義軍總帥的位置,和自己扯後腿有很大關係,如果小毛驢李錦不是知道閻王軍有兩大派系,他敢和張高兒當場撕破臉?小毛驢料定自己不會讓張高兒做總帥,所以纔敢發飆。

如今自家和張高兒分家了,無論是義軍裡的老大們還是閻王軍將士,都不感到奇怪。我們兩個分家這是遲早的事,只不過自己選擇了一個恰當時機而已。現在自己效忠於總帥,腰桿子硬得很,而張高兒則從天上掉到了地上,沒有粉身碎骨已經運氣了,你想想,他的小命是總帥恩賜的,他的軍隊是總帥給的,他還能鬧出啥名堂來?話說回來,這次張高兒不死,還真是沾了分家的光,如果自己不是果斷分家,兩顆腦袋一起掉。

李虎很高興,“既然這樣,我們晚上一起吃頓飯,我把鬼帥也請來,你們兩個把話說清楚了,以後還是兄弟,不要因爲這次分家而結下仇怨。”

贏秦當然願意了,他理直氣壯啊,當初我叫你跟着李虎混,不要回龍化趁火打劫,你不聽,置若罔聞,結果不但把閻王軍賠進去了,差點連腦袋都賠進去了,如果不是我當機立斷,果斷分家,你個狗孃養的現在就去地獄了。看到你,老子就要破口大罵,你爲了一己之利,不顧兄弟們的性命,害人害己,老子差點給你害死,不打死你個狗孃養的就算老子很仗義了。

瞧着主兒,自己把人害了,不着痕跡,不但兩頭討好,還罵人。

晚上,張高兒來了,看到贏秦,心裡那個恨啦。

恨有什麼用?又不能明罵,理都站在人家那裡,罵他不是自取其辱嘛。要怪只能怪自家太大意,明明知道這個駝子不是好鳥,明明知道他故意派人回龍化打探消息是爲了誘使自己上當,結果自己貪圖財物,還是睜大眼睛跳進了陷阱,結果被害得傾家蕩產,連腦袋都差點不保了。說到腦袋,自己還得感激這個狗孃養的駝子,他分家分得好啊,他把大旗一舉,雲朔軍一建,然後往李虎面前一跪,李虎左右爲難了,權衡再三,只好把自己留着,把閻王軍留着,以便摯肘駝子。

你個狗孃養的等着,只待老子把李虎哄好了,有實力了,老子不把你剁成肉泥,誓不爲人。

你張高兒不罵,人家贏秦開始罵了,張嘴就是一頓狂噴,把張高兒罵得狗血淋頭啊。張高兒忍着,他這個人就這點好,能忍,這是他比駝子高明的地方。老子腦瓜子不如你,但我有耐心,你總有打盹的時候,只要你打盹,你就可以去死了。

李虎當然要唱紅臉了,大家都是兄弟,都是爲了殺虜復漢,大義面前,個人仇怨不值一提,大家一笑泯恩仇,來,喝酒,喝酒。

酒喝完了,張高兒和贏秦也握手言和了,這仇先放着,將來總有報復的一天。

各軍將帥酒足飯飽,一個個紅光滿面,喜笑顏開,走出各自的軍帳,齊聚總帥大帳。

張高兒一如既往,坐在某個角落裡,陰沉着一張死人臉。衆人看到他,心知肚明,紛紛上前打招呼。

“鬼帥,聽說你這次打劫遇到鬼了,憑空消失了,是真的嗎?”

“鬼帥,你是碰到牛頭馬面了,還是到地府和閻王攀親了,怎麼現在纔回來?”

張高兒閉着眼睛,不做聲,任由衆人嘲笑。一幫無恥的鳥人,你們和自己有什麼區別?還不是跪在李虎腳下搖尾乞憐?不要高興得太早,看看李虎那張臉,你們要倒黴了。

李虎臉色也很陰沉,看到一幫土賊還像過去一樣,站沒站像,坐沒坐像,三五成羣,聊天打屁,滿嘴葷話,根本不像個議事的樣子。

“諸位都坐下,坐下……”黃涉站了起來,拍拍手,“總帥有話要說。”

急什麼?老子肚子吃撐了,要說說話,聊聊天,否則不舒服。一幫土賊理都不理,依舊高談闊論,肆無忌憚的說着笑着。

李虎火大了,狗孃養的鳥賊,到了今天這種地步了,還把自己當根蔥啦?

“都給老子坐下。”李虎一拳砸到案几上,怒聲吼道,“老子說話放屁啊?耳朵都塞了屎啊?”

喲嗬,老大發脾氣了,算了算了,不說了,先坐下吧,免得老大沒面子。衆人全然沒當一回事,嘻嘻哈哈的,各自歸位,坐下後,還有人在小聲說笑,說到高興時,忍不住了,又哈哈大笑。

李虎兩眼如炬,左右掃了幾下,冷聲說道:“請大家來,有事情要宣佈。”李虎指指黃涉,“長史說話,你們要好好聽,不要說話,不要打岔,更不要大吼大叫,違令者,軍棍伺侯。”

喲嗬,豬頭現在不一樣了,過去議事的時候,他帶頭聊天打屁,從頭至尾就沒有一句正經話,有時候事情還沒說完,他就拿出大碗骰子,急不可耐的聚衆賭博了,今天改了,耍威風了。搞什麼嘛,大家頭也磕了,也跟你混了,你就是咱們的老大了,你還這麼嚴肅幹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說完了,趕緊把大碗骰子拿出來,咱們再賭幾把。好長時間沒賭了,手癢啦。

黃涉清了清嗓子,等到大帳徹底安靜下來之後,這才聲音洪亮地說了一句話,“從現在開始,總帥府正式成立。”

總帥府?這是啥玩意兒?大帳內頓時熱鬧了,一幫土賊交頭接耳,“嘰裡呱啦”地議論開了。

羅青漢、董仲孫互相看看,相視苦笑。該來的都要來,這小子的的確確長大了,王者霸氣開始顯露崢嶸了。

總帥府建立,意味着聯盟使命的結束,五路會盟已經成爲過去,但開府牽扯到各路義軍的利益,於情於理,都要和各路義軍首領商量一下,但他霸道得很,根本不商量,直接就宣佈了。

李錦自然知道開府的後果,所以他眉頭微皺,轉臉望向王曜,眼露詢問之色。王曜搖搖頭,我雖然跟了李虎一段時間,但的確沒有聽說過此事。建總帥府怎麼了?不好嗎?何止是不好,等下你再聽下去就知道了。

霍六哥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張嘴就想說話,但旋即想到掛在龍化城上的幾百顆腦袋,他又把話硬生生嚥下去了。你個豬頭還是不是人啊?老子已經拜倒在你腳下,軍隊也交出來了,你還要怎樣?還嫌不足啊?你這不是活搶嗎?照你這架勢,你是一定要把我們打回原形,讓我們做乞丐了?你還有人性嗎?

贏秦不太懂,不知道總帥府到底是幹什麼的,但他又不好問,問了就顯得自己沒有學問了,所以他拿眼睛四處看,拿耳朵到處聽,從羅青漢、霍六哥等人的表情來看,顯然不是什麼好事,他有些忐忑不安了。

張高兒冷眼旁觀。他現在一無所有了,無所謂了,不管李虎要幹什麼,都支持,最好李虎能痛下殺手,把這幫狗孃養的鳥人都踩在地上,把他們都變成和自己一樣的窮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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