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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天氣日漸轉涼,不過雨水卻不少,一場接着一場,上半年乾旱不雨,到了下半年,雨水不斷。包拯帶着百姓,從六月份開始,搶種了一茬甜高粱,充足的雨水催促着高粱快快長大。
據說高粱抽節的時候,會發出噼噼的聲音。大蘇帶着小蘇,兄弟倆當真傻乎乎在高粱地了蹲了一宿。
第二天蘇軾逢人便說,高粱長大的時候,當真是有聲音的,清脆急促,比什麼樂器都好聽。他還一口氣寫了十首詞,紀念美妙的經歷。
至於小蘇,他請了兩天假,又讓姐姐買了點藥膏,到了第三天,滿身滿臉的蚊子包纔好,從此之後,小蘇發誓,再也不和大哥發瘋了。
包拯很喜悅,下半年的雨水,足以讓甜高粱長成,不會耽擱榨糖,以他的估算,哪怕王家拿走了兩成,剩下的利潤也比種植麥子高一倍。包拯還琢磨着讓王家把甜高粱的種子留下。
榨糖用不上種子,生長時間不夠種子又不成熟。倒不如留給災民,熬點高粱米粥做飯,填飽肚子,比觀音土強。
大災之年,多少人手捧着錢,都換不來糧食,這些日子,瀛洲的糧價不斷上漲,河北各地也是如此,比起瀛洲漲得更兇。
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但願東南的糧食能儘快通過漕運,送到河北,不然餓殍遍地的日子不遠了。
……
有人憂心,卻也有人高興,比如有一駕馬車出現在王家的門外,從車裡探出一個腦袋,滴溜溜的黑眼睛,不停看着王家的大門,揉了揉,再揉揉,黑漆的大門,高大威嚴,兩個張牙舞爪的石獅子,透着煞氣。
最讓人叫絕的是站在門口的八個護衛,身材高大,腰背挺拔,站在那裡,跟直挺挺的松樹一般,忠誠莊重,鐵扇子似的胸膛,寬闊厚實,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真夠厲害的。
“好啊!”
車簾撩起,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從車裡面跳出來,三步兩步,跑到了門衛的身邊,繞着轉了好幾圈,還伸出手在人家的面前晃了晃,對方居然也沒有反應。
女子更加驚異,還想試探,突然有個老者咳嗽了兩聲。
“他們只負責安全,看兩眼不會把你怎麼樣,要是敢動手動腳,小心沒了命!”
女子被嚇了一跳,連忙收回了手,轉頭看去,出來的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看樣子有七八十歲的,不過腿腳靈便,聲音洪亮,顯示身體很不錯。
“你是?”
“沒問你,先問我了。”老者呵呵一笑,“我是王家的僕人,叫王忠,你是哪位?”
“原來是忠爺爺啊!”
女子興奮跳起,連忙過來,抓住王忠的衣袖,別提多親密了。
“我聽姑姑說過,你老人家幾十年不離不棄,照顧王家,是頂忠心的僕人,姑姑和姑父都很尊敬你老。”
王忠含笑,抓着鬍鬚,很是受用.。
“別誇老頭子了,你姑姑是哪位?”
“我姓白,姑姑就是你們家的四奶奶。”
“哎呦,敢情是表姑娘來了,快跟老頭子進來吧。”
王忠在前面帶路,急匆匆把女子帶到了東邊院子,一直到了白氏的書房之前。
沒錯,自從白氏掌管王家的產業之後,她也有了一座書房,裡面沒有什麼儒家典籍,全都是一摞摞的賬本。
尤其是開始修建新城,千頭萬緒,王寧安統籌全局,王良璟負責練兵保護安全,裡面的街區規劃,各種店鋪如何分配,許多都出自白氏之手,只不過老孃不願意讓人知道,把什麼都放在兒子名下。
白氏正在忙着,突然聽到王忠的聲音,急忙開門出來,她剛打開門,女子一下子撲到了她的懷裡,嚎啕痛哭。
“姑姑,我可見到了你了。”
白氏愣了一下,隨即長出口氣,給了王忠一個眼神,讓他先下去。白氏愛惜地拍了拍女子的後背。
“你怎麼一個人就來了?你爹呢?”
不說還好,說了女子哭得更大聲了,白氏無奈,只好把她先帶到了書房,坐下之後,安撫了半天,才弄清楚了緣由……這個女子叫白秀娥,是白氏大哥的女兒,小妮子十九歲了,平時大大咧咧,活潑跳脫,一點不像女孩子。
白大舅好歹也是腰纏萬貫的大商人,尋常人家看不上,偏偏門當戶對的又看不上白秀娥,婚事就一直拖着,拖得快二十了。
好在白姑娘也不管這些,每天樂呵呵,什麼愁事都沒有。
可就在前不久,朝廷突然下令,要求富商出面購買田產。
大宋不抑制兼併,買田成風,白家名下就有上萬畝的良田,只是這一次的田有些特殊,全都在一片汪洋之下。
夏竦爲了籌措救災的糧食,他把黃河新衝出來的河道,強行賣給商人們。地方官吏說得很好聽,這些地方原本都是良田,只要商胡口堵上,黃河水迴歸故道,這些地方又能耕種,而且河水氾濫,帶來的泥沙淤積,使得河道成爲最好的良田。
放在以往,淤積的田地是一等一的好地,至少能賣到三貫錢,夏相公體恤大家,知道難處,只作價兩貫。
當然了,超挺難,大家也該體諒,因此這兩貫錢必須用糧食償付,糧價按照400文一石計算,一畝田摺合5石糧。夏相公還知道大家不容易,一時籌集不到這麼多糧食,故此每畝先交2石,等秋收之後,再交另外3石。
夏相公讓了這麼多,商人也不能不識擡舉,誰敢反對,就是奸商,就是存心看着災民餓死,十惡不赦,接下來就等着朝廷的手段吧!
夏竦和鄭驤算過,扣除包拯和王寧安負責的災民,還剩下四十萬人,按一人一石計算,就是四十萬石,運輸消耗至少三成,因此需要弄到六十萬石糧食,而黃河衝出的新河道,加上週圍的灘塗,至少兩百萬畝,怎麼算都是綽綽有餘,還讓河北的商人佔了大便宜,夏竦覺得傻瓜纔會拒絕。
如果真有人要當傻瓜,多半背後就是慶曆諸公,還有賈昌朝,他們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想要逼自己下臺。
夏相公是什麼人?
弄假書信,散佈流言蜚語,編造緋聞,什麼幹不出來。
你們那點道行,還敢在老夫面前耍弄,簡直聖人門前賣字畫,不知好歹了。夏相公授意鄭驤,讓他告訴辦事的官吏,不要手軟,一定把事情辦成了,一個月之內,就要看到糧食!不管是救災,還是修河,夏竦纔不會讓兩個無名小卒勝過他。
夏相公的算計不可謂不精明,手段也不可謂不狠辣,只是有些事情可不是那麼簡單……白秀娥規規矩矩坐在姑姑的面前,把白大舅的擔心說了出來。
“新河道地勢低窪,就算商胡口堵上了,還會水涌進來,沒有兩三年的功夫,別想正常耕種。而且淹了水之後,土地鹽鹼,產量下降……不光這些,就算朝廷定的標準也不合適,現在糧價都漲上天,400文一石,這不是癡人說夢嗎?各家的存糧都沒了,要從南方購買,運到河北,只怕4000文都不只!我爹不願意交糧買田,結果他和二叔都給關了起來。”白秀娥急得哭了起來。
“姑姑,別人都不管我們家了,吃了一圈閉門羹,我,我就想到了姑姑,你要是不管,我爹他們就沒救了……”小妮子哭得白氏心酸酸的。
“丫頭,別怕有姑姑呢,沒人敢動你爹他們。”白氏沉默一陣,要說以王家的財力,弄點糧食,把白大舅和白二舅弄出來一點不難,當關鍵是涉及到了夏竦,白氏覺得還是應該穩妥起見。
她把王忠叫來,讓他把白秀娥送到六藝學堂,跟王寧安說說,讓兒子處置。
白氏一個婦道人家,不好跑到學堂,王忠連忙答應。
就這樣白秀娥被送到了學堂,她見到了王寧安,小傢伙真年輕啊,最多十五歲不到,淡薄,瘦弱,小臉蛋白嫩嫩的,書卷氣很濃。
白秀娥帶着十二分的懷疑,把經過說了一遍。
王寧安的眉頭挑起,別人家也就算了,自己的兩個舅舅他們可是好人,至少王家發跡就靠着人家送的酒樓和茶館,現在出了麻煩,豈能不管。
略微思索一下,王寧安就立刻提筆,寫了封簡短的書信,只有二百字不到,封好,立刻讓人送到真定去。
弄完之後,王寧安咧嘴笑笑,“表姐,你也累了,去歇着吧!我這還有點學生功課,批改之後,晚上準備家宴,給你接風洗塵。”
王寧安說的輕鬆,白秀娥卻越發疑惑。
“這就行了?我爹他們沒事了?”
王寧安攤攤手,“沒事了,放心吧!”
“我怎麼放心?”
白秀娥突然站起,臉色大變,眉頭一動一動的,嘴角不停抽搐,突然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弄得王寧安手足無措,也不好去攙扶,傻在那裡。
哭了好一會兒,白秀娥纔開始數落,越說越氣。
“我爹和二叔都被抓了,以往的親戚都不親了,朋友也都跑了,誰也不幫我們。都是沒良心的,遭天殺的,挨千刀的,出門就讓車撞死,馬踩死,掉河裡淹死……”
王寧安這個汗啊,就聽白秀娥發飆道:“我大老遠的跑來,就指着姑姑了,結果姑姑把我送你這兒,你就寫了一封信,才那麼幾個字!能有什麼用?我偷看了,連我爹的名字都沒提到!買地交糧,那是夏相公的命令,誰也沒法違抗,你那麼漫不經心,肯定是不想真心幫忙!”
白秀娥猛地站起,盯着王寧安,怒衝衝道:“你個小沒良心的,你知道我和你是什麼關係嗎?”
王寧安被這個瘋丫頭嚇得連退兩步,傻愣愣道:“還能有什麼關係,你是我大舅的女兒,我,我的表姐唄。”
“哼,還有呢?”
王寧安茫然搖搖頭,白秀娥氣得跺腳大罵:“姑姑可是答應了娃娃親,你,你能看着你的岳父和舅舅被關起來,袖手旁觀嗎?你忍心讓你表姐和未婚妻沒了爹嗎?你倒是說話啊?”
白大姑娘厲聲叱問,王寧安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腦袋裡只剩下四個詞不停閃過……舅舅,岳父,表姐,未婚妻……我的娘啊,你坑兒子也不帶這麼坑的!
這白秀娥比自己大了六歲,女大五賽老母啊!這傢伙簡直是個母老虎!就這個兇勁兒,這個鬧騰的架勢,誰娶了她,還不天翻地覆啊!
王寧安嚇得手足無措,奪路而逃,趕快去找老孃,一定要問清楚,這個娃娃親到底是怎麼回事……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