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後,秦天德沒有坐轎,而是步行走回了里仁坊,路上一直在思考着一個問題,自己對於趙構的判斷是否錯了,還是說趙構發現了什麼。
根據第一次在御書房發生的事情,他認爲自己沒有判斷錯誤,由於趙構對秦檜的忌憚,所以打算把自己捧起來,來跟秦檜制衡。
朝中不能一人獨大,必須有幾個派別相互制約,互相攻訐,這是後世電視電影中常見的帝王之術,而歷史中的相關記載也多不勝數。
大凡只要不是那些昏庸到晉惠帝一般,問出“百姓何不吃肉”這種白癡問題的皇帝,只要條件允許,多少都會採取類似的手段。
歷史上的宋高宗看似並沒有採取這種手段來挾制秦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對金人的懼怕,而秦檜可以稱得上是金國在南宋的代言人,秦檜必須爲相甚至寫進了兩國的和平協議中,因此趙構才一直讓秦檜在朝中獨攬大權,直至秦檜死後,才罷免了秦檜子孫所有的官職。
而現在不一樣了,歷史被自己這隻蝴蝶狠狠的撞了一下,由於自己的出現,使得趙構有了第二個選擇,他可以捧起自己來對抗秦檜,如此一來,既能夠防止秦檜獨攬朝權,又可以加強皇權,何樂而不爲?
所以當秦天德發現,趙構有了這個心思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暴打秦熺,以此證明自己是一個不甘人下之輩,爲了登上高位,不惜與秦檜爲敵。
除此之外,他將自己貪財的一面儘可能淋漓盡致的展現在趙構的面前,因爲趙構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皇帝。這個南宋的開國皇帝,他不介意自己手下的大臣貪財和好色,甚至以其貪財爲喜。
完全表現出一副小人嘴臉的秦天德,又跟金國世子完顏亮有着瓜葛,絕對是趙構心中能夠與秦檜想抗衡的不二人選。
自從打完秦熺,後面發生的事情,讓秦天德確信了他的猜測,趙構的確有那個意思,想要挑唆自己和秦檜爭鬥。
可問題是,今日在聚景園中最後的那兩句話實在是讓秦天德心中難安,只懷疑趙構心中還有別的什麼想法是自己沒有猜到的。
趙構詢問他關於左相人選這件事,雖然剛聽到的時候極爲揪心,不過很快他就有了應對之策,一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被他推了出來,相信不論是趙構也罷,秦檜也罷包括嶽銀瓶知道了,都不會怪他的。
可是趙構在自己剛提出想要參劾王貴後,就問出是否又要“發配淮陰編管”這句話,卻不能不讓秦天德煞費苦心的去推敲其中的含義。
沒錯,他的確是想請求趙構將王貴發配貶至淮陰編管,理由前面已經交代過了,可問題是他還沒有提出,趙構就先說出來了,這是碰巧麼?
如果真的是巧合那還好說,可若不是那又是爲何呢?莫非是趙構看出了什麼?
秦天德一路上的愁眉不展,弄得秦三也不敢開口相問,只是和牛二娃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的回到了府中。
剛回到府中,屁股還沒做熱,管家秦福就進來稟報,說是相爺府的二管家已經在偏廳恭候多時,等候秦天德。
秦檜這隻老狐狸終於忍不住了麼?
秦天德隨口命人將其帶了過來,如果他沒有猜錯,應當是秦檜派人請他過府一敘。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相爺府二管家的來意的確是請秦天德過府,而且是讓他現在就動身前往。
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是相爺府的官家。即便只是二管家,平日裡也少不了被人巴結奉承,而且奉承他的人也多是朝中官員。
本着閻王好見小鬼難搪的原則,即便万俟卨這種秦檜黨羽中的高級官員,遇到秦檜府中的官家也很少會冷臉相對,因此區區一個六品的起居郎,他又怎會放在眼裡?
更何況不久前秦天德剛打過秦熺,這個管家就更不可能給秦天德好臉色了。
秦天德今日心中一直思考着趙構的那句話,而且現在已經到了正午,眼瞅着就是飯點了,所以打算讓這個二管家先行返回,自己吃過午飯,等到下午再去拜訪。
可是這個二管家卻不肯同意,在他看來,秦檜能夠派他這個管家前來知會秦天德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秦天德怎敢向後拖延?按照他的意思,秦天德需要立刻隨其前往相爺府,然後在偏廳等候,等到秦檜吃罷午飯,休憩過後再去拜見。
“你說什麼?本官耳背,沒有聽清,你上前來再給本官說一遍。”秦天德笑呵呵的朝着二管家勾了勾手,示意其到自己身邊來。
平日裡頤指氣使習慣了的二管家哪會想那麼多,當即走到秦天德身邊,下巴指着秦天德張口就咬重複。
“滾你孃的蛋!”秦天德哪容他在耳邊聒噪,擡起一腳正中對方小腹,踹的二管家慘叫一聲倒退連連,最終摔倒在地。
“二管家是吧,**管家吧!”秦天德擡手就將手邊的茶杯砸了過去,“三兒,拖出去給給少爺我往死裡打,要見八顆牙齒!”
秦三才不在乎對方是誰的管家,招呼人上前圍着二管家就是一通拳打腳踢。連秦熺他都敢打,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官家?
他剛纔站在門外,聽到了二管家囂張的言語,本來心中就有氣,因此聽到秦天德的吩咐後,加重了氣力,但卻先不打二管家的嘴,他打算現將其暴打一頓後,再打下八顆牙齒。
秦府前廳外面頓時亂哄哄的,不少下人都圍了過來,想方設法擠進去踹那個二管家兩腳,希望能夠得到秦天德的賞賜。
畢竟上一會毆打秦熺一事,事後秦天德的獎賞實在是太重了,重到讓所有下人眼紅,這一回就連五十出頭的老管家秦福都拄着棍子探進去半個身子,在二管家身上踹了一腳。
由於秦三故意使壞,所以剛纔牛逼哄哄的二管家眼看就要有性命之憂,好在朱淑真聞訊趕來,勸阻住了秦天德,秦三等人才算放了二管家。
不過秦天德可沒有打算就這麼揭過此事,他看到秦三停手,又問道:“三兒,少爺我要的那八顆牙齒呢?”
被秦天德罵做**管家的可憐人發出了三聲慘叫,被人用石塊生生砸掉了八顆牙齒,終於昏迷過去。這還是他昏迷的早,所以才慘叫了三聲,要不然還要再叫喚五聲呢!
秦府的下人們此次也不枉辛苦一場,凡參與毆打之人,每人得了二兩銀子作爲賞錢,而那幾個打掉相爺府二管家牙齒的下人,每打掉一顆,加賞一兩銀子。
這還不算完,秦天德命人用水潑醒了二管家,又讓秦三帶兩個人,手持趕車用的鞭子,一路抽打,讓二管家爬回了相爺府。
從里仁坊到望仙橋,頗是有一段距離,而且正午時分,天街兩側的遊客百姓有不少,許多人都看到那驚人的一幕。
秦三以及兩個漢子掄着鞭子,不時的抽打着在地上爬行的相爺府的二管家,而相爺府的二管家則是慘嚎連連,渾身是血披頭散髮的爬回了相爺府。
當然,秦三的腦子雖然有些不夠數,但也分得清危險與否。猶如趕牲口一般將相爺府二管家趕到望仙橋的時候,他就不往前行了,因爲沒多遠就到秦檜的宅子了。
萬一被秦檜府中的下人看到這種情形,一窩蜂的衝出來報仇,他的小命恐怕就交代在這兒了。
所以在達到望仙橋的時候,秦三狠狠的又抽打了幾鞭子後,帶人一路狂奔的跑向里仁坊。
此事一出,臨安城中大小官員心中再度籠上了疑雲,前些日子秦天德鬧市毆打秦熺,曾經被人懷疑秦家內訌,但隨着秦家叔侄合力參倒趙鼎,此舉被認爲是有意爲之。
但今日之事又該怎麼說?是秦家叔侄再度內訌?還是說又在做戲?難不成又有什麼人要倒黴了?
別人怎麼想,秦天德沒興趣知道,此刻他已經跟朱淑真用完了午飯,正坐在廳中閒聊。
“官人,你前些日子打了相爺獨子,如今又如此對待相爺府的管家,你要小心一些,以後千萬不要再這麼做了。”朱淑真剝了顆荔枝,塞進了秦天德的嘴裡。
秦天德嚼了兩下將核吐出,然後笑嘻嘻的看着朱淑真問道:“夫人何出此言,以後任何人敢招惹咱們,爲夫就不會輕易放過他。”
“官人你怎麼變得如此不分輕重了呢!”看到秦天德滿不在乎的樣子,朱淑真氣的將手中剝了一半的荔枝朝碟子中一摔,“官人你明不明白,你那麼做會得罪秦相爺!雖然你是他的侄兒,可若是你惹惱了他,恐怕他會對你不利的!”
秦天德早就想問這方面的問題,如今聽到朱淑真主動提起,他伸手拉住朱淑真的柔荑,輕輕的摸索着,看似隨意的問道:“真兒,你爲何會真麼說呢?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這。。。”朱淑真猶豫了一下,“是家父。家父曾今來信跟妾身提過,讓妾身提醒與你,說千萬不可讓你得罪了秦相爺,不然咱們兩家都會大禍臨頭的!”
真兒果然不知內情,看樣子應當是朱愈這個老傢伙搞的鬼!
想到這裡,秦天德再次試探道:“爲夫知道了,多謝真兒關心,也多些老泰山的提醒。對了真兒,如今爲夫在官家面前也有了一席之地,要不要我向官家進言,讓老泰山的官職在往上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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