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諸位兄弟,小弟還有些事,改日再說。”
趙構面帶歉意,拱了拱手,轉頭就走。
這幫兄弟狗屁倒竈的破事兒,他纔不想管,一旦沾上,想甩都甩不掉。
聞言,趙模當即不幹了,斜眼道:“九哥,甚麼事兒比我等兄弟還大?”
“這……”
趙構面色一滯,訕笑道:“也罷,事情往後先推一推,兄弟們的事兒要緊。”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周圍又有這麼多百姓看着,他還能怎麼辦?
“君虎,你幫三哥評評理。”
趙楷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扯着嗓子高喊道。
見趙楷鼻血長流,左眼紅腫,又被一幫兄弟拉扯着,趙構哪裡還不明白髮生了何事。
不外乎就是他找兄弟們借了錢,或買了蒙彩,或去了賭場,把錢輸了個乾淨。
眼下兄弟們來要賬了。
念及此處,趙構明知故問道:“三哥這是怎了?”
趙構氣呼呼地說道:“他們幾個賣田賣牛,買了齊雲社奪魁的蒙彩,如今齊雲社輸了,卻來找我賠錢,還動手打我。你說說看,他們是不是無父無兄之徒?”
“放你孃的屁!”
趙榛當即破口大罵。
話音剛落,就見一旁的趙樞低聲喝止道:“罵他歸罵他,辱我母妃作甚!”
趙樞與趙楷一母同胞,均是王貴妃所出,此刻聽到趙榛波及自己母妃,自然要出聲制止。
“哈哈哈!”
這一幕,惹得圍觀百姓鬨堂大笑。
“俺一時失言,五哥莫怪。”
趙榛賠了個笑臉,旋即揪着趙楷的衣襟說道:“他當初誆騙我等,說父皇病重,借了我等錢財去買蒙彩。我等發現之後,去找他還錢,這廝口口聲聲說齊雲社奪了魁,便將錢連本帶利還給我們,還說齊雲社能輸,除非母豬飛上天,讓我等將全部身家押齊雲社,如今卻又不認賬了!”
太他孃的丟人了!
感受着周圍百姓那戲謔的目光,趙構臉色青一塊紅一塊,心中羞憤到了極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趙楷反駁道:“蒙彩是你們自個兒買的,我又沒拿刀逼你們,況且齊雲社實力強勁,早幾日前,誰會想到這幫狗東西會輸?”
“罵得好!”
“齊雲社這幫狗東西該罵!”
這番話,竟引得一衆百姓附和。
只因人羣中不少人也買了齊雲社奪魁,心裡本就存着氣。
見自己的話得到圍觀百姓們的認同,趙楷心下得意,微微揚起下巴道:“作爲兄長,指點你們發財,你們不思感激便也罷了,竟還上門索要。索要不成,便出手打人,這是爲人弟者,該乾的事兒麼?”
到底是做過皇帝的人,口才了得,臉皮也厚。
“氣煞我也!”
趙榛被他一通顛倒黑白的說辭,氣的吱哇亂叫,擡頭便是一通老拳。
“十八哥住手,都是兄弟,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呢。”
趙構趕忙勸住趙榛。
本身就足夠丟人了,這要是當街互毆,那還得了?
趙榛獰笑道:“九哥你莫管,今日不揍這廝一頓,難消我心頭之恨。”
趙構靈機一動,忽地說道:“父親就在御街之上當值,據此不遠,不如我請父親來主持公道可好?”
他是存了禍水東引的心思,將趙佶請來,然後自己溜之大吉。
哪成想,話音剛落,就見人羣中冒出一道聲音:“康王且留步,俺去幫你喚淨街候前來。”
就你他孃的話多!
趙構心裡氣的恨不得扇對方兩耳光,面上卻笑道:“呵呵,既如此,那就多謝了。”
“康王客氣,俺這就去。”
那百姓說着,邁步朝御街跑去。
這就是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東京城的百姓俱都如此,離譜的很。
……
臨近年關,各部院州縣的官員,開始一年一度的績效考覈。
以往唐宋時期,官員考覈評級,都是從三個方面來看,分別是人口、賦稅以及教育。
這其中,若有剿匪、捕盜,或治下出了狀元、探花、榜眼等前三甲,會酌情論功。
除開政績之外,還有廉潔與否,品性如何等因素。
但在韓楨看來,太過於籠統了,且有些政績,無法在短期內起效,對官員極爲不公平。
所以,韓楨與內閣經過商議後,將官員考覈定爲十項。
人口、賦稅、教育不變,增添了田產、工商作坊、水利、基礎設施建設等等。
由吏部負責考覈審查,督察院從旁協助,此外同僚、上官評價,以及當地督察分院的評語,也納入考覈之中,作爲參考材料。
五品以下官員考覈,韓楨是不需管的。
實在是五品至九品官員數量太多,若每一個韓楨都要親自過目,那他審到年初都審不完。
因此,只有五品以上官員,纔會被吏部送往宮中。
爲官一道,七品、五品是個坎,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
“陛下。”
韓楨正在查看吏部送來的官員考覈冊,就見劉昌面帶怪異之色的邁步走進大殿。
見狀,韓楨問道:“發生了何事?”
劉昌答道:“僞宋那幫宗室子弟,在街上鬧起來了。”
“說與朕聽聽。”
韓楨饒有興趣的吩咐道。
“據說是趙楷……”
劉昌憋着笑,將聽來的消息,如實轉述了一遍。
末了,他建議道:“陛下,眼下淨街候已去了開封府,府衙外圍觀百姓高達數千之衆,將街道堵的水泄不通,是否命人驅散百姓?”
韓楨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劉昌一個激靈,頓時明白了韓楨的意思。
陛下這是讓老趙家,實實在在的出一回醜!
念及此處,劉昌遲疑道:“敢問陛下,該如何判罰?”
韓楨不鹹不淡道:“讓李若水秉公執法!”
“奴婢領命。”
劉昌應下後,邁步出了大殿。
目視劉昌離去的背影,韓楨微微一笑,繼續埋頭翻閱官員考覈冊。
先前他就說過,很多時候,活人比死人好用。
與其宰了趙佶與趙家這幫宗室,讓有心人唸叨前朝的好,不如讓他們留在東京城,好天下人好好看一看,他老趙家是甚麼德行。
好在趙楷這幫人沒讓他失望,很快便整出了花活。
藉着這次機會,讓他們結結實實的丟一回兒人。
往後,也就不會再有人藉着趙家的名頭搞事了。
……
開封府衙內。
趙構縮在角落裡,只覺臉頰一陣發燙,心頭臊得發慌。
府衙中的差役,以及外頭黑壓壓圍觀百姓的目光,彷佛一根根箭矢,插在自己身上。
哪怕落魄了,他也一直努力維持着自己身爲宗室的體面,尤其是這段時日,帶領技擊社打進蹴鞠大賽八強,一時間風頭正盛,在京師之中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明星了。
可今日這幫兄弟,卻將他努力維繫的體面,徹底擊碎。
前朝宗室這個身份,往後也會成爲笑柄。
此時此刻,坐在堂案後方的李若水也是一陣頭大。
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況且趙佶這一家子身份又特殊,他此刻也爲難的緊。
就在這時,通判快步從後堂走來,附耳低聲說了一句:“宮中有旨,秉公執法!”
李若水神色一凜,沉聲道:“本官明白。”
他乃是官場老手,聽到秉公執法四個字,立馬明白了官家的心思。
這時,趙佶賠笑道:“李府尹,此事是家中幾個小輩不懂事,本候領回去教訓一頓便好了,不勞李府尹費心。”
他不比這些個蠢兒子,到底拎的清。
這事兒丟臉是其次,鬧不好得吃官司,蹲大獄。
按照宮裡那位的性子,還真有可能。
所以,眼下趁着李若水還沒判罰,他先將事情定性爲家事,帶回去教訓一番,也就完事了。
然而下一刻,卻見李若水沉聲道:“趙侯此言差矣,公堂之上無家事。他們既然敲了登堂鼓,入了明鏡堂,是非黑白,由本官審訊。”
此話一出,趙佶心裡頓時咯噔一下,他隱隱察覺到事情不妙。
就在這時,趙榛這愣頭青還補上一句:“李府尹言之有理,是非黑白,該審的明明白白!”
“閉嘴!”
趙佶怒斥一聲,若非場合不對,他絕對兩耳光扇過去。
趙榛縮了縮脖子,心中對趙佶這個父皇還是很懼怕的。
呵斥了這個逆子一句後,趙佶滿臉堆笑道:“我這幾個孩兒年紀尚幼,不懂事,胡鬧着頑兒,李府尹且行個方便,回去之後,本侯一定嚴加管教。”
李若水面無表情道:“趙侯,本官眼下要審案,還請趙候在一旁靜坐,莫要攪擾公堂。”
“這……”
趙佶心中一陣苦澀,最後只得嘆了口氣,邁步走到一旁坐下。
打發了趙佶,李若水看向堂下一衆前朝宗室,問道:“趙榛,你因何狀告趙楷?”
趙榛梗着脖子,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他藉口父親病重,誆騙我等錢財,結果拿去買了蒙彩。被我等知曉後,去尋他還錢……”
一旁的趙佶聽了,雙手扶額。
太他孃的丟人了!
想他趙佶雖做了不少混賬事,但卻一直保持帝王體面。
這些個逆子倒好,一個染上賭癮,整日坑蒙拐騙。
一個爲了錢,竟連兄弟情誼也不顧,手足相殘。
趙家的臉都快被他們給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