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山的獵物,都是皇宮圈養的,野性不足,自然沒有去深山老林狩獵有趣。
但是聊勝於無,有總比沒有好。
從皇后後面出去走一炷香,就是後山,中間有個很大的馬球場,球場邊上有護欄,以前趙煜和桂王還帶着京中勳貴公子們一起玩過馬球。
但現在趙煜年歲大了,太子又小,這球場就好些年沒有用了。
球場四面都有圍欄,還能跑馬。
過了對面的圍欄就是獵場,所有的獵物都在裡面。
小蘿蔔和年周還有八歲的二皇子趙文樾,六歲的五皇子趙文棕以及京中和他們差不多大,送來宮中陪讀的小公子們,杜九言在林子裡粗略地數了數,有十三四個人。
“這裡打獵能獵到老虎嗎?”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道。
趙年周道:“獵不到,但是能獵到鹿。很兇的大蟲這裡沒有養。”
“那很沒意思吧,我聽說王爺的功夫了得,應該去更大的林子打獵。”
“王叔不想跑吧,更大的林子很遠的。”趙文樾道。
“前段時間我四叔就去了,聽說在關外,打了很多兔子和鹿肉帶回來。”
“我伯伯也去了。”
“我表叔也去了。”
“廢話,你表叔不就是我伯伯嘛,真笨!”
“你才笨。你說你的伯伯,我說我的表叔,各說各的。”
兩個小孩吵起來,推推搡搡要大家,年周咳嗽了一聲,“都消停點,鬧騰。”
大家就不敢再鬧了。
“他是誰家的孩子?”有人對小蘿蔔好奇。
趙年周道:“杜先生的兒子杜紅麟。”
“就是那位很有名的杜先生嗎?我知道的她的,她可厲害了,前天才查破了一個大案子。”
“碎屍案對吧。那個兇手還有個人指使,就是說有兩個兇手。”
“好可怕!”
幾個孩子又開始議論碎屍案。
小蘿蔔託着下巴,心頭腹誹道:“碎屍案可怕,你們也很可怕,一直說話也不辛苦哦。”
趙年周也不耐煩,問小蘿蔔道:“你爹有武功嗎?”
“我爹是書生。”小蘿蔔笑着,不說有也不說沒有。
趙年周也就隨口問問,“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收穫,王叔說帶我們吃烤肉,這都快中午了。”
林子裡,杜九言拖着山雞,桂王腳踩一頭野豬。
“王爺,您似乎和豬分不開了。”杜九言想到第一次和他見面,他就是用豬皮困着蔡卓如的。
桂王道:“你是嫉妒我,跑了一個上午就用石頭砸死了一隻雞!你身上的弓箭,背出來幹什麼的?”
“裝飾。”杜九言抖了抖背上的箭,絕對以後再不打獵了。
這不是她的強項。她絕不會再用自己的弱點,來存託他人的優越。
感覺不好。
“走了。”她拖着一隻雞,晃晃悠悠騎馬,走在前面,幾個侍衛上去擡着野豬,桂王很得意在杜九言面前彰顯了自己的強大,“一會兒我給你烤肉吃。”
杜九言敷衍地嗯了一聲。
“不高興?”桂王道:“我哄哄你?”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晚上在宮裡烤肉,說是烤其實還是內侍和女官們吃的多,皇子和勳貴公子們沒敢給多吃,一人嚐了一小口就攆走了。
桂王帶着烤好的肉和杜九言一起回了王府。
跛子在院子裡等杜九言,“東西都收拾好了,什麼時候搬家?”
“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好了。”杜九言道。
桂王凝眉,道:“再等一天,我東西還沒收拾好。”
杜九言和跛子都看着他,一臉的莫名其妙。
“要不要點着燈籠給你們欣賞我的美顏盛世?”桂王撇嘴道:“你們搬家,我當然也要搬的。”
跛子道:“這裡就是你的家。”
“你們搬過去的地方,也是我的家!”桂王道:“我住哪裡,有什麼分別?”
那是他給錢嬤嬤買的宅子,也算是他的家。
跛子無話可說,看着杜九言。
“那還搬個什麼勁。”杜九言道:“就賴在王府,白吃白喝還有人伺候。”
跛子也不計較,頷首道:“行,我去告訴大家,不搬了。”
說着就走了。
“酒,來點?”桂王問道。
“走兩杯!”杜九言說着衝着跛子的背影喊,“喊大家來喝酒。”
跛子嗯了一聲。
晚上一羣人坐在暖閣裡喝酒,喝的東倒西歪胡亂睡在地上,第二天日上三竿纔起來,下午又拿肉出來烤,晚上接着喝,又是日上三竿纔起來。
“王爺,各位爺,今兒可不能再喝了。”謝樺急的團團轉,以前還挺好的,沒見着大家酗酒,這幾天跟着了魔似的,“再喝就傷身體了。”
“杜先生,大家都聽您的,您勸勸!”
竇榮興道:“就是她要喝的。”
杜九言衝着謝樺嘿嘿地笑,道:“不喝了不喝了,今晚老老實實吃飯。”
“就是就是。”謝樺和桂王道:“王爺,承德侯府來人說了,城牆邊上的人都安排住那邊院子裡去了,炭和糧食都充足的很,一直到天暖和都沒有問題。”
桂王頷首。
“杜先生,有個叫肥肉的小孩子昨天就來找過您了。可奴婢要和您說,您這又喝醉了。今天那孩子來過又走了。”
“還有單捕頭也來過。”
杜九言揉了揉額頭,道:“知道了,今天真不喝了。”
“都去洗洗,一會兒出去見見太陽。”
一個個蓬頭垢面鬍子拉碴。
“九哥,”宋吉藝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爲、爲、爲什麼你、你、你沒有、胡、鬍子?”
大家都盯着她的下巴看,雖然黑了點,但是皮膚格外的細膩,莫說胡茬連根像樣的汗毛都看不見。
“皮膚好,你不服氣?”杜九言抹着自己下巴,“都去洗澡,臭烘烘的。”
說着,快步出去了。
“奇怪,”宋吉藝撇着嘴,又去看桂王,他也長了鬍渣。
桂王看着杜九言,悄摸地跟着過去,杜九言回頭看着他,“幹什麼?要一起沐浴?”
桂王臉一紅,“要點臉!”話落又覺得是他佔便宜,頓時點着頭,“好,好啊!”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回房去,桂王跟着,“言言,把麪皮摘了我看看你的鬍渣。”
“我還小,沒長鬍子。”杜九言和他笑了笑,“走了。”
桂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撕了她的麪皮,“我就看看……咦,你真的沒有長!”
你才發現嗎?我沒長的東西多呢!杜九言將麪皮拿過來,“滿足你了的好奇心了吧?”
“奇怪。”桂王摸着自己下巴,“只有謝樺纔不長。”
杜九言就冷颼颼地看着他。
“走、走了!”桂王回去洗澡。
杜九言梳洗換了衣服,和桂王一起去了府衙。
“找我有事?”杜九言碰見單德全,單德全拱手道:“大人今天結案了,卷宗已經交上去了。”
杜九言頷首,“結吧,也沒有別的線索。”
“這個東西,”單德全給她那個摔斷的戒指,“您不是要留着玩的嗎?我和大人已經說過了,大人說只要您保管好,上峰查的時候能拿出來就行了。”
杜九言接過來,頷首道:“好!”
單德全不明白她爲什麼留着這個東西,但杜九言既然要留,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兩人從府衙出來,去看望肥肉。
院子很大,一個反擊幹擠了六個人,地龍燒的熱熱的,吃的飽了,一個個臉色都好看了很多了。
“有新衣服啊,承德侯府真不錯。”杜九言打量着肥肉身上的新衣服。
肥肉笑着道:“大家都有,是季小姐從各家各戶討來的舊衣裳,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已經很好了。”
季玉還真是個別緻的姑娘。
如果她是男子,想必承德侯府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那你記得謝謝季小姐。”杜九言道。
肥肉點着頭,“杜先生,我真的吃到肥肉了,今天吃了三大塊。”
從小院裡出來,杜九言沒急着回去,而是晃悠着沿着小路往法華寺的後山慢慢走。
與此處相隔不遠的徐村村頭,徐田一腳踹在媳婦的肚子上,指着她的鼻子罵道:“老子天天拿錢回來,你居然一文錢沒有存。你是不是他孃的在外面養野漢子了?”
“你今天要不說明白,我離開就殺了你。”
“像張蠻子那樣,把你剁成肉塊喂狗去。”
王氏穿着一件打着補丁的衣服,左眉心有顆痣。她趴在地上哭着,兩個孩子,大的是個姑娘七八歲的年紀,小的是個兒子不過兩三歲纔會走路,都害怕地蹲在一邊哭。
“徐田,你再打我就帶你去衙門了啊。”要是在自己家裡打,里長能不管自然就不會管,可人打到路上來了,他這個里長要是不出面就說不過去了,“能耐的很呢,見天的就說殺人殺人,你當官府是擺設啊。”
“這種娘們留着幹什麼?”徐田道:“我累死累活一年到頭掙的錢都給她,可剛纔問她,她居然一文沒存,你說氣人不氣人。”
里長就問道:“你掙了多少錢,今年?”
“少不得三四兩銀子。”徐田道。
里長就看着王氏,“這錢也不算少了,錢呢?”
王氏擦着眼淚,道:“一家人吃飯買菜穿衣,老的小的今年就光生病看大夫就去了四五趟醫館,哪一回去不得五六十百十文錢。他爹那個病前後少說得有一兩多銀子了。”
“過年買菜買肉,哪裡還有錢剩。”王氏哭着,“我一年到頭沒買一件新衣服,沒捨得吃塊肉。沒存錢難道還是我的錯嗎。”
徐田推開里長,上去就是一腳,“你、你給我等着,老子非宰了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