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是他的帽子?”杜九言問道。
小孩點頭,“我確定,因爲那個帽子的尖尖是我娘給他補的,上面一半用的灰線一半用的黑線,還有他上頭的皮毛有一塊壓倒了,怎麼都扶不起來。”
“他一年曬好多次,每次曬的時候他都小心翼翼的看着,生怕被人拿走了。”
大家互相看着對方,面色已不如方纔那麼輕鬆了。
這頂帽子對大壯那麼重要,他只要還活着,就不應該丟了這個帽子或者送人。
杜九言問道:“你能帶我們去嗎?”
小孩點頭,“我帶你們去,那個討飯的老頭子就坐在城門口底下曬太陽,每天都在。”
“走吧。”桂王道。
徐氏心情起起伏伏已經嚇的走不動了,扶着路邊的牆臉色蒼白兩腿發軟,“杜、杜先生……難道是出事了?”
“別怕,只是一頂帽子而已,也有可能是他們早上走的太急,一時慌張掉在路邊了呢?”杜九言道:“他們本來就慌,丟個東西很正常。”
徐氏看着她。
“走吧。”杜九言道:“您別胡思亂想。”
徐氏點頭,跟着大家往西面去。
到了城牆根底下,小孩就指着坐在牆邊曬太陽的老頭子,“就、就是他,他頭上戴的帽子就是大壯叔的。”
老頭髒兮兮的猜不出年紀,正攏着手閒得很痛苦的哼哼着,腳邊的破碗裡放着一枚銅錢,有人路過丟了一文錢他立刻敏捷地將錢塞懷裡。
老頭的屁股邊上是丟着一頂黑色的皮毛的帽子。
“這個,”小孩跑過去出其不意地將帽子撿起來,又跑回來,“就是這個。”
杜九言接過來翻看着。
是頂很舊的帽子,帽子的頂端確實被縫補過,帽子的一側的毛被壓趴了。
“就是大壯叔的,我能肯定。”小孩子見杜九言不說話,以爲她不相信。
杜九言和他點頭,“我相信的。”
“你、你們幹什麼?”老頭睜開眼,想跑又知道自己跑不過,就害怕地看着他們。
杜九言問道:“帽子怎麼得的?”
“就問帽子?”老頭問道。
杜九言道:“除了帽子你還有什麼怕人問的?”
“沒有。”老頭搖着頭,他討飯吃飯偶爾也偷點東西,所以心虛。聽他們只問帽子,他就道:“這個帽子我在城外撿的。”
他說完見杜九言還在等他說話,他又道:“在土地廟後面。”
“就、臘八節頭天晚上,那天法華寺施臘八粥,我頭天晚上就打算去等着。白天上不去,所以我就打算在土地廟避風,然後就在土地廟後頭撿到了這頂帽子。”
“我一看是皮的就留着了。”老頭道:“這個帽子不能撿?”
繆嘉道:“除了帽子沒撿到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老頭又窸窸窣窣從懷裡摸了個東西出來,“是個娘們用的手帕,也在土地廟後頭,本來挺髒的,我把洗乾淨了。”
說着遞過來。
徐氏一下子撲上去,抓了手帕,“是籃子的。”
“杜先生,是籃子的手帕。”徐氏抖着手將手帕抖開,指着上面繡的不算精緻的一個小花籃,“她就喜歡在手帕上繡這個東西,說這個手帕一看就是她用的。”
“沒有了?”繆嘉問道。
老頭搖頭,“沒有了,真的!”又道:“是還丟了別的東西?那可能被別人撿走了?我就撿了這兩個。”
杜九言扶着徐氏,和老頭子道:“和我們一起去土地廟走一趟。”
“現在嗎?”老頭道:“我一走位置就會被人搶了,我今天就討不得錢了。”
杜九言從跛子的荷包裡拿了二十文錢,十文給他十文給小孩。
“成,成!”老頭點着頭,“我帶你們去。”
小孩抓着錢道:“我也去行不行?”
“走吧。”大家又折道往土地廟,路有點遠徐氏臉色發頭重腳輕,走了小半個時辰纔到土地廟。
土地廟很小,土地公公被供奉在屋裡,上面插着燃盡的線香。
廟後原來有個坑,是邱文力當年埋銀子的地方,現在被人填上了。
土地廟前後有許多的腳印,雜亂無章。
不過也不奇怪,在路邊上又常有人來燒香打掃。
廟後是種着農作物的地。
“在這裡。”老頭走道廟後,指着青磚,“帽子就丟在這裡了,手帕在這裡……”他指着離帽子不遠地方,“是被人踩了,一個大腳印子不說,還陷在泥水裡了。”
那幾天的雪沒有化淨,地面一踩就都是泥。
“九言。”跛子擡頭看着遠方,隔着大概三四畝地的距離外,是一片樹林,這片樹林算是西山的餘脈,一路往東面走就是上山的路,山上就是法華寺。
“女子掉一方手帕或許不足爲奇,但是男人的帽子丟了就很奇怪。”
“而且是掉在這裡,”跛子道:“像不像是有人隨手丟在這裡的?”
杜九言看着林子裡,感覺和跛子是一樣的。
尤其是這頂帽子對於大壯來說那麼的重要。
“大壯身體好嗎,壯不壯,有多高?”杜九言問小孩,小孩回道大壯很瘦,但是個子很高的,他指着蔡卓如,“和這位哥哥差不多。”
蔡卓如的個子雖不如桂王,可在男子裡面個子算高的。
想要劫持或者搶他的東西,少說得有兩個人吧?或者對方拿着兇器。
兩個人,劫持,劫殺?
杜九言在地面撥弄着,“當時他們走的時候城門都已經開了,這個時間段,官道上肯定是有人了。”
“是!”老頭子道:“那幾天快過節了,進城來賣東西的人很多,城門沒開天好多人就到城門口了。”
杜九言道:“劫殺肯定不行,動靜太大了。”
“喊兵馬司的人出來找。”桂王指了對面的林子吩咐繆嘉。
繆嘉應是,跑着進了城。
杜九言讓老頭子和小孩先回了城裡。
徐氏癱軟的坐在土地廟前面的磚頭上抹眼淚,杜九言他們則蹲在路邊上,一個個若有所思。
“九哥,”竇榮興道:“他們兩個一看就是很窮,誰會搶他們?再說,大清早的來往的那麼多人,只要喊一嗓子就能被人聽到了。”
杜九言頷首,“所以呢,接着說。”
“沒、沒了。”竇榮興撓着頭道。
“所以,如果真有人劫殺,那麼對方就不可能是一個人,至少有四五個人。”桂王道:“瞬間制服二人,悄無聲息!”
跛子贊同,“只要三個有武功的人就足夠了。”
“理由呢?”杜九言道:“我對你們的設想贊同,也能想象出那樣的畫面,但是理由是什麼?”
桂王道:“我要是這麼輕易就能想到,我就能去做訟師了,這分明就是你的事。”
“王爺,您此刻很不討喜。”杜九言道。
“你今天也不討喜,哼!”桂王道。
剛纔還說他家不好,那麼多難民。你有本事和我哥說,又不是我弄的難民。
杜九言也不理他,蹲在路邊用棍子撥弄着地面的殘雪。
桂王也決定不理她,至少這個時辰內忍住不理她。
繆嘉帶着兵馬司的人回來,大家一起進林子裡,排成一排搜索,徐氏跟着後面小聲喊着,“籃子!”
並沒有收穫。
天黑前大家一起回了城裡,桂王將這件事交給西城兵馬司。
“官府會幫忙找的,明日我們再去劉家看看。”杜九言道:“看看還能不能得到有用的線索。”
徐氏應是回家去了。
“回去休息,累的很。”大家一起回王府,杜九言和桂王互相不搭理對方,晚上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在自己房裡吃飯。
杜九言幫小蘿蔔洗了澡哄着他睡覺。
她在隔壁書房點了燈,整理着大壯和籃子僅有的線索。
“咳咳……”門外有人咳嗽,隨即門被推開,某人揹着手昂首進來,杜九言就睨着他,“隨意到別人的院子來,你經過我同意了嗎?”
桂王道:“這我家,我想來就來。”
“你再說一遍?”杜九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桂王心頭一跳,三兩步走過來彎腰盯着她,杜九言也盯着他。
兩個人鼻尖都能碰在一起。
“不說!”桂王哼了一聲,說着忽然撅着嘴要親過來,杜九言早有防備,用手一捂,他親在她的手背上。
“你再親,我把你牙都敲了。”杜九言道。
“賊不走空”,桂王照着她的手背多親了幾下,心情很好地昂着頭,“就你這小胳膊小腿,還想敲我牙。”
“沒敲前就被我吃掉了。”
杜九言被氣笑了,“有毛病。”
“言言,”桂王貼過來,抱着她,“我決定原諒你了。”
杜九言捏着他的臉,“我什麼時候得罪過你?”
“沒有!”桂王道:“一次都沒有。”
杜九言推着他,“你一個大男人黏黏糊糊,丟人不丟人。”
“不丟人!”桂王拱了拱,笑了。
杜九言將他扯起來坐對面,“王爺,您認爲這個失蹤還有什麼蹊蹺嗎?”
“有!”桂王道:“也有可能是大壯和籃子故意這麼做的。”
杜九言道:“如果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確實可以懷疑他們是有意這麼做的。”
“明天去劉家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