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看着那些奇異的花,看着花叢間那浮動的光斑,漸漸地有些迷失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越來越多的思想變爲空白,心裡有的只是無盡無邊的好奇。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團茫茫無際的迷霧,越來越濃厚地鋪展開來,遮蓋了史進心裡以原有的東西,留下的只是迷霧浮動的空白,還有那迷霧之海中若隱若現的召喚。
史進此刻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要前往別的房間去找到那絡腮大漢,將他的的背景和目的都一併拷問到手。可是,眼下,史進看着那片浮動的光斑,滿眼中都是被深深吸引的神色,史進漸漸地停下前行的腳步,緩緩地挺起身來,沿着兩邊灌木叢生的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一步一步越來越快地走進了那片花園,越來越快地向着那花海的中心而去。
在越來越近地看到了那些浮動的光影,史進走得也越來越深,不過許久,便徹底被高過肩頭的灌木花海所淹沒,再也看不到了史進的身影……
【月朦朧;前堂】李固思慮了片刻,就在衆人的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沉澱下來的時候,李固猛然間一掌砸在桌面上,將衆人不由地一瞬間被嚇得心驚**,一雙雙的目光再次匯聚子啊了李固的身上。
李固深深地換了口氣,將心念沉了沉,一字一句地道:“劉唐,召集兄弟們!”
有些時候,其實要的就是這一句話,什麼都不用多說便一切都在裡面了。李固當下把這話撂在這兒,立場和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不安劉唐和李緘聽得明白,一旁端坐的紅姨也心裡瞭然的很,看來李固是要豁出去了,只怕當晚這關西鎮是有一陣大鬧翻天的爭鬥了。
劉唐聽了立馬站起身來,雙手猛然一抱拳,暢快地道:“是!”劉唐是早就想動手了,等的就是李固這一聲,現在一切具備,只剩下的就是大打出手便是了,痛快,劉唐想罷便一轉身快步而去。
李固看着劉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便回過神來,對李緘道:“現在趕緊招呼全部家丁收拾所有家財,你們在關西鎮東北方的風陵渡找張老三租條大船,在那裡等我。如果,這史進當真如江湖上所言的那般不俗,那麼我便喚你們來,咱一同歸順,如果史進……”
李緘曉得,大哥是被先前那絡腮大漢給弄得心裡有了防備,他生怕史進也和那大漢一般,故而才這般說。
李緘略略頓了一頓,跳過了某些不便開口的言辭接下去說道:“我們兄弟便盪舟由黃河而下,尋個僻靜的所在佔山爲王也無不可以,瀟瀟灑灑過了餘生便是了。”
李緘仔細地思考着李固的話,然後將頭一點,看着樣子也是做了最後的決定了,不管這這道是白是黑,都會一個勁地走到頭了。李緘做了一禮,也起身慌忙而去。
眼下李固的人馬兵分兩路,一路直取那關西鎮的耆長,一路爲李家做着最後退路的鋪墊。而此時的李固也說不出是輕鬆還是緊張,只是有些癡呆呆地看着殘羹冷炙鋪滿的席面,緩緩地將自己手中的酒端了起來,自顧自地喂到嘴邊。
紅姨看得出李固內心的焦慮,其實,這般大膽的決定,如果換了別人哪裡能做得出來。就算是紅姨自己,要讓她突然之間做出抉擇,將這月朦朧丟舍下,將安樂的生活生生拋棄,去過那飄蕩不定的生活,就算她縱然願意,也是極難做出決定的。紅姨想罷,便靈巧地捻起酒壺的壺耳,將一股清香甘甜的美酒倒入杯中,雙手捧到李固面前。
李固瞧見,這纔回過神來,瞧了紅姨那絕美的面容,微微地笑了笑,但是笑的卻多都少少有一絲的勉強。
紅姨也不知是爲什麼,替他有些愁苦地嘆了一聲道:“也着實爲難你了,可是,既然這般難以抉擇,那不如將他們找回來吧,這般愁苦卻是爲哪般?”
李固接過酒杯,微微地搖了搖頭,道:“我倒不是難以抉擇,而是這事做得太冒險了,這一夜,會有很多人要死,可這一切都是我一念之差所帶來耳朵,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救下的史進,不似江湖傳言那般的超凡脫俗,那死去的弟兄是否值得。唉,想得多了。”李固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到這裡,不由地又苦笑了笑。
“世上哪有那麼多皆大歡喜的事情,本來人生就是一場由老天爺坐莊的賭局,變化莫測,結果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但是,不管賭輸還是贏,最重要的是,只要是心裡決定的東西,嚮往的東西,那麼縱然失敗,也是值得的。等你老至暮年的時候,也不會在想起來的那一刻而感到後悔。”紅姨說着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靜靜地一口一口地品味着,彷彿在她的手中不是美酒而是生活。
李固認識了紅姨也有十年了,這還是頭一次聽到她這般深意地說這些東西。但是李固細細想來,其實,別看紅姨是個外場上的人物,可今天的這幾句話,說的還真個有那麼些意思。細細地再這麼想想,也不由地若有所悟,不禁也點了點頭。
就在這兩人對飲的當下,突然一串緊急地敲門聲噹噹噹地想起在了屋子的門扉上。紅姨應了一聲“進來吧!”,只見那門扉吱拗一聲從中間被推開,閃身進來一人,是冬菱。
冬菱臉色有些淡淡的慌張,快步來到紅姨的身後,將身子貓下在紅姨的耳邊道:“紅姨,不好了,芍藥不見了!”
紅姨一聽這消息,還不等冬菱在說下去,便趕緊轉身頗有些不信地看着冬菱。
冬菱將眼睛垂下來,沉沉地點了下頭。
紅姨一看這才真的相信她自己沒有聽錯,月朦朧裡從來就不曾發生過這樣子的事情。只有別家失蹤了人到月朦朧裡來找的,卻沒有月朦朧裡的人失蹤過。而且,紅姨心裡一思慮,頓時臉色又白了一層。芍藥伺候的不正是那個極爲特別的青年後生麼!紅姨想到這一點,可就心裡越發緊張了。
李固信任紅姨,先前沒有避開紅姨來商量,當下紅姨也不好將李固避嫌,何況這一夥人的處理,也事關李固等人的事態存亡。於是便問冬菱道:“那芍藥伺候的那個客人呢?做乾淨了麼!”
冬菱嘆了一聲,那雙憂鬱的眼眸上,如柳的煙眉緊緊蹙起道:“沒有,那人沒有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人從後窗逃出去了,被後面的丫鬟在‘珊瑚海’裡尋到了,此刻正綁在後院的花廳裡了。紅姨,你看我們怎麼處置好呢?”
“他可有交代芍藥的下落?”紅姨到了現在反而氣定神宜,不緊不慢地問道。
“沒有,現在那漢子在珊瑚海里失了心魂,現在兩眼空洞正癱在花廳裡,只會癡癡地笑……”冬菱所言的都是月朦朧最機密的事情,即便紅姨不避李固的嫌,但是,講到這些地方,冬菱還是很懂事地委婉着說。
李固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本來出於禮節是不該自己過問的,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這些了,於是便問道:“你們所言的這漢子是何人,其餘那夥處理的如何了?”
冬菱微微地偏偏身子,面向李固道:“這漢子是誰,我也說不明白,就是很精幹的那個。至於其他人麼,都被我們的人給做乾淨了,恐怕此刻你要找也找不出來咯。”
李固在這方面是向來放心的,只是,既然要殺人滅口,那麼留一個和留一夥是一樣的,這事情必須要一個不留的做乾淨,這事情才能萬無一失,才能把接下來的事情也辦得漂漂亮亮。
紅姨只是拿眼看了一下李固,他心裡想的,紅姨通過他表情就大概才着了一半。便起身道:“這一個恐怕留着不善,但是,芍藥失蹤了更是不妥得很,只怕其中還有什麼瓜葛。李老爺你在這裡歇息,冬菱,你再取一罈子好酒來與李老爺。我去後面把這小子料理乾淨好了。”說着紅姨便做了一禮。
李固見此也慌忙起身,還了一禮,連聲道:“有勞紅姨了,多多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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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姨沒有說話,笑了笑便轉身而去了。等出了門來,紅姨的表情纔有了那麼一絲的焦急,在前面兩排丫鬟打着燈籠引領下,腳下的步子不由地越走越快。穿過遊山房廊,繞過假山小湖,便來到了後院。從側面的幾道圓月門洞穿過去,便是位於後院環抱的花壇之中,這花壇裡頭隱隱約約有着一個不如常見亭子那般高大的亭子,但是方圓卻是極廣,由兩圈圓柱內外支撐。
當下花廳裡面,環繞着已經站了八個姑娘,別看她們一個個怒目而視,其實她們的站位暗含陣法,極有講究,踩着的不但是四極八荒之位,裡面的變化更是不可思議。等她們見紅姨進來時,趕緊一起做了一禮,道:“見過紅姨!”那姿態全然沒有了在前廳的那般嬌柔,一個個說不出的錚錚硬朗。而她們與紅姨的關係更是與在前廳不可比擬。
紅姨輕輕將頭一點,便走進花廳的中心來。果然,在花廳中心癱坐綁着的正是在酒席上自己仔細端詳的那個男子。可是此刻,那青年漢子的眼眸裡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深邃和精幹,此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