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昏沉,遠方的巨人靜立海水當中,海港上聚集的君士坦丁百姓久久未回過神來,落在看臺的人的血肉、內臟散發血腥與怪獸一旁的書生呈出令人壓抑、窒息的氣氛。
海港外圍值守的士兵此時才從人羣后方擠過來,挽弓搭箭瞄去看臺,看到身形龐大的麟獸,以及不敢動彈的皇帝,猶豫着互相對視。
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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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臺上,麟獸低吟嘶吼,螢黃的瞳仁看去下方混雜人羣中的弓手,驚的一個個垂下手中弓弩,不敢有其他動作。
面向大海的陸良生緩緩轉過身來,俯身將腳邊的鮫人橫抱起來放去麟獸背上,用着希臘語也在對旁邊呆立的拜占庭皇帝輕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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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你並沒有仇怨,而起你是皇帝,總要給一些臉面,今日這事就到這裡。”
輕飄飄的話語好像在福卡斯耳旁徘徊,他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只要塞壬拿到手,當着無數君士坦丁百姓的面,宣佈他是神眷顧的皇帝就好了,忽然出現的怪獸、古怪的希臘人,打亂了一切。
一切想好的計劃都沒有了。
福卡斯盯着轉去,背向他的希臘人,捏着拳頭沉默的可怕,做爲一個皇帝,簡直沒有了任何臉面可言,參差的鬍鬚一根根的豎起來,牙齒磨的‘嘎嘎’輕響。
盯着牽着繮繩的‘希臘人’背影,福卡斯目光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侍衛長,悄然從對方手裡接過一把輕弩,另隻手託着弩身緩緩瞄去走去石階的背影。
‘我是福卡斯,我是皇帝......骯髒的希臘人!’
雙脣抖動呢喃着,手指摸去扳機,緊盯走動的背影的下一刻,食指扣動!
嘭!
絃音震動,推着弩矢唰的射了出去的一瞬間,走下石階的書生背後,麟獸噴着粗氣晃動鬃毛,跟着轉過身,臀背的位置發出噹的一聲金屬交鳴ꓹ 一團火星跳了起來的同時,弩矢碰撞ꓹ 翻轉,倒飛回去,有着微不可察的悶聲‘噗’的響起。
麟獸頓了一頓ꓹ 扭過頸脖,伸出長舌添了添有些癢的黑鱗ꓹ 優雅而威嚴的跟上主人,身後的石臺ꓹ 有滴滴答答的血珠順着長袍邊沿落到地上。
“陛下!”侍衛長瞪大了眼眶。
福卡斯擡手不讓他靠近ꓹ 捂去肩頭沒入只剩尾端的弩矢,搖搖晃晃走出兩步,鮮血狂涌而出,捂着傷口的右手擡起輕弩,用嘴含住弩弦拉到後面,伸到那侍衛旁邊。
“上矢。”
“陛下!”侍衛猶豫了一下,又喚了聲ꓹ 迎來的,是皇帝踢來的一腳ꓹ 輕喝:“上弩矢!我不信.....殺不死他。”
聽到弩矢卡住的輕響ꓹ 單臂將輕弩擡起ꓹ 走到看臺邊沿ꓹ 顫顫巍巍的瞄去下方走動的希臘人,調整着呼吸ꓹ 就在扣動扳機的剎那ꓹ 那侍衛好像憋不住了ꓹ 終於忍不住開口。
“陛下,剛纔的弩矢浸了蛇毒......”
那邊ꓹ 福卡斯手猛地一抖扣下了扳機,歪斜的射去下方,擁擠的人羣、侍衛看着身後跟着一頭怪獸的希臘人,心驚膽戰的向左右後退開,讓出一條道來。
就在這時,上方一道黑影唰的射來,陸良生一手牽着繮繩,另隻手擡起,二指一夾,飛來的弩矢穩穩接在指間,臉色變得冰冷,眸子劃過眼角,斜斜望去看臺。
“就這?我給過你機會了,拜占庭的皇帝。”
指間翻轉,夾着的弩矢陡然變換了一個方向,隨意的對準了看臺邊沿正側身偏頭的身影,我的仁慈不會額外施加蠻夷之輩。”
拇指輕輕一彈,弩矢呯的射出。
上面看臺,福卡斯正側過頭,滿臉怒容的看着那邊的侍衛長,“傳令,讓所有士兵圍殺,然後送我城堡就醫.....”
話語聲裡,耳邊陡然聽到‘.....蠻夷之輩’的聲音飄來,迴轉過頭來,原本呈出怒意的眸底,瞳仁猛地收縮,一道黑影在視線中瞬間放大。
噗!
弩矢刺破額頭,擠碎骨頭,紅色的血肉、白色的粘稠、骨骼碎渣,隨着頭頂的骨蓋齊齊掀飛。
黑影貫穿,呯的釘在皇座,與旁邊的寶劍穩穩的齊平。
血肉模糊的腦袋連着的身軀搖搖晃晃兩下,侍衛“陛下!!”衝來的嘶喊聲之中,直挺挺的向後仰倒,摔在看臺上。
鮮血、皮肉、頭骨、髮絲飛濺,看到皇帝的倒下,四周一片驚慌到極致的混亂,不管人羣裡是不是還有士兵維持秩序,君士坦丁百姓瘋狂的朝城裡擁擠着逃竄,推搡、吶喊混亂在一起,但都下意識的繞開那緩緩走來的‘希臘人’和馱着塞壬的怪獸。
陸良生伸手朝海上一拂,矗立海中的巨人彷如融化了一般,海水嘩啦啦傾瀉墜下,匯入翻涌的水浪裡。
收起馭水之術,書生不再這邊停留,跳上麟獸背上,抓緊還在興奮比劃的小人魚,輕聲吩咐了一句。
“老驢,回去剛纔的地方。”
吼昂~~
麟獸擺動鬃毛,咆哮一聲,擡起前蹄一踏地面,磚石‘咵咵’的迸裂出蛛網,矯健的身軀瞬間拉出一道青白的電光衝去半空,在海港懸崖山壁借力一踏,拖着電光在海峽折轉,衝上對面的海崖。
兒哼哼啊啊——
蹬上海崖,麟獸興奮的嘶鳴,跑去書架,讓四個書生幫忙放去背上,獅鬃、龍鱗、鹿角也在緩緩收入體內,高大優雅的身軀縮小,變作原來驢子的大小,悠閒的甩着尾巴繼續找着地上的草葉。
陸良生抱着人魚落地時,蛤蟆道人沒了看戲的心思,拍拍蹼上的零嘴殘渣起身,踩着腳蹼啪嗒啪嗒過來。
“良生啊,就這麼殺了一個皇帝,不怕他們沿途追殺?乾脆把城一起毀了,讓這些蠻夷好生掂量掂量。”
將人魚重新丟去驢背,陸良生拿過水袋倒出一點清水,化作水霧罩過去,隨後回頭看去海崖外,對面混亂的海港。
搖搖頭,笑了一下。
“不用了,羣龍無首,各地行省貴族、王室必然只會爭奪皇位,誰顧得了我們,何況,這些蠻夷百姓,與這事無關,多害一些性命,對於修行,沒有任何益處,徒增戾氣罷了。”
說完,吹了一聲口哨,老驢叼着青草興奮小跑過來,甩着舌頭在主人面前蹦來蹦去,上面的人魚好奇的看着老驢,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的張開嘴學着模樣,想要伸出舌頭,可惜太短,只能在嘴邊飛快的翹上翹下。
蛤蟆道人嘴角抽了抽,爬上書架,拿出煙桿跳去驢背上,照着人魚腦袋、老驢腦袋敲打幾下。
“誰讓你們學老夫!!”
天色漸漸放亮,籠罩這天地的黑暗被重新露出雲層的陽光一寸寸的推散,直到天地得盡頭。
陽光照着擺頭的老驢、氣急敗壞的蛤蟆、好奇的人魚,陸良生看着他們,臉上露着微笑,拉過繮繩,招呼那邊跟着傻笑的四個書生,這片吵鬧裡,轉身離開,去往更遠的東方,該是踏上回家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