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隱姓埋名
彭城郡都尉宋將軍聽說蘇遊是朝廷三品大員後,自不敢怠慢,小跑着來到蘇遊面前後趕緊行禮,口中卻說道,“下官宋顥見過蘇御史,下官迎接來此還望御史見諒........”
“本官奉旨下江南,打攪到諸位了,不知宋將軍在此所爲何來?”蘇遊先抱拳向東都方向表示恭敬,又明知故問道。
“回蘇御史,下官在此捉拿逆賊。”宋顥不知蘇遊此行的來意,只好硬着頭皮回答道。
蘇遊有些不解地繼續問道,“逆賊?這太平盛世哪來的逆賊?”
宋顥點了點頭,一指地上跪着的衆人說道,“他們昨天中午非法衝擊了薊縣縣衙,下官是奉張太守之命來捉拿他們的。”
“張太守?他可請示了兵部的批文?”蘇遊不依不饒地問道。
“這.......”宋顥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朝廷關於地方軍的管理條例是去年纔剛剛出臺的,上面明文規定地方上超過一百人的調動必須要在兵部備案,而薊縣縣衙出事是在昨天,宋顥今天就領了近千人出來平亂,當然不可能在兵部備案了。
蘇遊眉毛一豎,繼續責問道,“那就是沒有了?是誰給他張信這個私自調兵的權利?”
“張太守或許已經派人進京備案去了,只因這邊事態緊急,所以先出兵平亂,請蘇御史多多包涵。”宋顥從蘇遊指名道姓地指責張信中聽到了敵意,可現在自己與張信明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開口自然便是爲張信辯解,儘管他內心中有多麼地不情願。
“或許?你現在帶兵抓捕他們也只不過是憑一個‘或許’吧?老呂,你過去問問那些勞工,到底怎麼回事。”蘇遊吐槽了兩句,隨即轉向呂忠肅道。
呂忠肅隨即飛奔而去,宋顥卻辯解道,“是張太守接到了穆縣令的急信,說是有一個叫翟讓的人衝擊了衙門......”
“翟讓?現在抓住他了嗎?”蘇遊顯然問的是廢話,翟讓在哪他能不知道嗎?
宋顥搖了搖頭,滿臉鬱悶地迴應道,“沒有,雖然未免從昨天傍晚就開始搜捕他,無奈這廝異常狡猾,最後太守終於查到這人現在正在這個碼頭做工,所以纔有了我們的這次行動。”
“昨晚就開始搜捕?”蘇遊有些關切地問宋顥,隨即又狡猾地笑道,“你們昨晚就到了薊縣碼頭吧?而且還燒了碼頭上的二十多條船?”
宋顥點了點頭,然後便發現蘇遊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
“你知道哪些船的主人是誰嗎?是本官!”蘇遊怒吼起來,唾沫星子噴了宋顥一臉,後者得到這個答案後卻頓時驚呆了,這是傳說中的神轉移嗎?
宋顥愣在當地,一時也不知如何接蘇遊的話,他的內心中卻有一萬匹羊駝奔騰而過。
宋顥現在連殺了蘇遊的心都有了,只是這衆目睽睽之下,他除了幽怨地接受蘇遊的唾沫星子之外,哪敢有半點反抗的顏色?
呂忠肅去而復返,大聲向蘇遊報告道,“回御史,屬下問清楚了,這些勞工並沒有衝擊衙門,他們這三天內都沒離開過此地......”
“夠了。”蘇遊打斷了呂忠肅,又問宋顥道,“宋將軍,不知你打算如何處置這些無辜的勞工?”
無辜的勞工?
宋顥聽了蘇遊之語,不由得暗罵蘇遊,你都已經把他們定性爲無辜了,我還有什麼話說?
“一切全憑蘇御史的安排。”宋顥說完這話,心中說不出的蒼涼,這一趟出來非但沒能撈到好處,還可能因此攤上大事,這真的是流年不利嗎?
蘇遊點了點頭,隨即輕描淡寫地說道,“賊首不知所蹤,追查下去那是必須的。不過,今天就因爲抓一賊首而牽連這許多人,怕有些說不過去吧?何況抓捕這麼多人容易惹出大亂子,若驚動朝廷,張使君如何向陛下交代調兵之事,我看不如就此放了他們罷。”
宋顥聽了蘇遊之語,似乎是不打算追究私自出兵這事了,於是趕緊點了點頭,隨即對身邊的兩個護衛道,“去跟他們交代一聲,放了這些人。”
蘇遊看着官兵們放人,隨即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得了,這一天鬧的,宋將軍你也回去吧,我待會就進城去,明天可能回去拜訪張使君,還望將軍先知會他一聲啊。”
宋顥一愣,原本他還以爲蘇遊會讓他帶路直接道郡衙找張信的,要那樣的話他還真無法面對張信。
不過,聽他這麼一說,似乎是要自己進城投宿明天才欲張信會面,那麼張信與他也還有半天的緩衝時間。
宋顥向蘇遊一抱拳,隨即帶兵離開了碼頭。
半盞茶之後,碼頭又恢復了以往的喧鬧,剛纔那些跪了一地的勞工也並不知道他們的性命是被一個叫蘇遊的雷鋒所救.....
蘇遊愉快地舉步往城裡走去,呂忠肅聽了兒子呂笙學了幾句蘇遊和宋顥的對話,也知找回自己的船隻有望,臉上也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甚至是被畫花了臉的翟讓,得知那些勞工沒有因爲自己而被關押後也是鬆了口氣,他對蘇遊的能量也有了清醒的認識。
到了客棧後,翟讓卸掉那些木炭畫在臉上的妝容,洗過澡換了套衣服出來後,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又或許,這頹廢的中年大叔形象更符合他的人生追求。
只是人生不如意常十之七八,想要喝喜歡的酒,想要穿喜歡的衣服,想要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全都只是奢望。
蘇遊看着眼前的翟讓,發現他無論是身材和相貌都與自己有些相像,只是翟讓的臉上更多了些菜色,就如蘇遊剛到大隋的那段日子一樣。
翟讓的年歲比蘇遊大了許多,此時已是年過四旬了。
“多謝蘇御史搭救之恩,翟讓若還有他日,定當涌泉相報。”翟讓坐在蘇遊的下首,劫後餘生並未令他頹廢,心中反倒多了對生的嚮往。
蘇遊搖了搖頭,微笑道,“舉手之勞罷了,只是翟兄現在是有家不能回了,不知將來有何打算?”
其實蘇遊在救上翟讓以後便有種要收了他的衝動,可一想到沒有翟讓就沒有瓦崗,沒有瓦崗就會偏離歷史的時候,心下突然又害怕起來,他寧願酒瓶裝新酒,最怕舊鞋走新路。
可自己不是把王伯當都拐到自己身邊了嗎?
“翟兄若是不棄,便隨我倒東海去如何?我想建立一支屬於自己的船隊。”蘇遊心中明明不願的,但出語還是露出了招攬之意,他都不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麼。
天意嗎?
翟讓顯然也沒想到蘇遊會招攬自己這個衝擊衙門的賊首,但深思熟慮之後,還是不由得點了點頭。
蘇遊看着翟讓似有猶豫,又不由得問道,“不過翟兄還是要隱姓埋名的,你能放得下嗎?”
翟讓點了點頭,堅定地說道,“以後我便叫虛行之,如何?”
“虛行之?虛者,不實也;行之,跑路也。這名字不錯,哈哈。”蘇遊細思了一下,終於笑了起來,而後又端起茶杯對翟讓說道,“虛先生,以後我便這麼稱呼你可好。”
“蘇先生客氣了。”翟讓微笑以應。
蘇遊和翟讓正在愉快地交心之際,彭城郡的郡衙之內卻在上演着一場鬧劇,當張心得知宋顥昨晚一口氣燒了蘇遊二十多艘船的時候,氣得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心中現在只有兩個念頭,一是,怎麼不把蘇遊燒死!二,蘇游到底所爲何來?
張信正在煩惱之時,卻聽門人進來報告道,“公子來了。”
張信點了點頭,隨即吩咐宋顥道,“沒事,二十多條船而已,既然這事是老夫吩咐你去做的,自然算再老夫頭上。”
“那下官就先告辭了,使君但有吩咐,下官召之即來。”宋顥頓時笑了起來,所謂好話一句三冬暖,正是這個意思。
張信似乎要的便是這句話,隨即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宋顥拉起門簾要離開時,張信的兒子也剛好撩起門簾要進來,兩人點頭招呼過後,便各走各路了。
張信看着一年未見的兒子張墨,心中的陰霾暫時退去,強笑着問道,“墨兒,年關上下的你怎麼跑來了?”
“父親,出事了。”張墨卻是一臉的急色,說完這話後便從懷中抽出了一封信。
“哦?”張信隨即拆開了那封信,信的署名的張瑾,信中的內容正是蘇遊在年前下東南之事,看完了信,他不由得嘆了口氣道,“蘇遊已經到了。”
“到了?”張墨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他可是緊趕慢趕從東都到達這彭城只花了兩天多啊。
“不過他到現在也沒有與我接觸,你伯父還有什麼口信嗎?”張信苦笑道。
張墨點點頭,“伯父說,蘇遊最擅長抓住對手的弱點贏得主動,伯父讓父親暫時把江南的買賣都停下來。”
“這我省得,事實上,爲父已經去信揚州的船行總部,咱們的買賣從今天開始就全都停下來了。還有嗎?”張信注視着兒子,追問道。
“還有,伯父說,先下手爲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