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玄齡的引薦下,蘇遊見到了如今還在坐鎮內史省的最高長官內史侍郎元津。
元津沒有薛道衡虞世基柳述蕭鼎等人的才華,身後卻有強大的力量,他的兄長便是太府卿元壽。他們的先輩大將軍元胄在隋篡周的過程中爲楊堅立下大功,而後,元氏與獨孤氏成了關隴貴族的翹楚,對於這兩個大門閥,其他家族只有馬首是瞻的份。
“橫波來了啊……坐坐,橫波前兩日出彩的表現真給我大隋長臉啊。”元津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人,至少在接人待物上令人大有如沐春風之感,相比於薛道衡的目中無人和虞世南的木訥,他實在是內史省的一朵奇葩。
“元侍郎折煞下官了,爲陛下分憂,亦是下官分內之事。”蘇遊見他如此熱情,反倒有些不習慣了,將作寺裡面的那些都是些工作狂,基本不會講什麼官場規矩。
“好了,那你先跟玄齡熟悉熟悉工作流程,再跟他學學怎麼寫朝廷的詔令,橫波這麼聰明,應當很快會讓人看到期待中的表現。”元津一番話,讓蘇遊一下又恢復了信心。原本之前房玄齡說到內史省那些柳述啊蕭瑀叔侄啊薛道衡啊虞世南兄弟啊這些牛人的時候,蘇遊還對在這工作表示壓力山大的。
“那下官先告退了。”蘇遊站起來,準備離開元津的辦公室。
“對了橫波,你還沒有成家吧?都做到五品官了還沒成家的人真是少見啊。”元津在蘇遊轉身離去的時候,似是有意無意地八卦起了報紙上的事。
“多謝侍郎關心,下官一定會努力的。”蘇遊聽到元津的關心反倒有些叛逆,但還是說了句有歧義的話,元津無法從他的決心中看出他到底是爲工作努力,還是爲找老婆努力,也只能笑着揮了揮手。
這個時代並不是沒有獨身主義者,但作爲一個高級官員,或者說公衆人物,如果遲遲不成親就會令人詬病了。成親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人覺得這個人可靠,有責任心,因爲任何時候他都該爲妻兒着想了;再則是表現了這個男人有了自己的實力,可以依靠自己養活妻兒了。
蘇遊從元津處出來,才聽說蕭氏叔侄伴駕去了;明天的廷議顯然極爲重要,楊廣也要有所準備的。蘇遊爲沒能見到兩人而有些遺憾,又想着以後的日子還長着,便也就釋然了。
剛來新單位,同事都沒能見到幾個,蘇遊開始變得無所事事起來,繼而胡思亂想,腦子裡先是出現了來雁北,再而是裴雨燕……
此刻的裴雨燕卻正在爲裴元慶的決定大惑不解,兩人鬧得不可開交。
“什麼?你要去見他?還要幫助他來奪我?”裴雨燕聽了弟弟的打算,不由得又氣又急。
“是啊,姐姐你不是也很欣賞他的嗎?咱們家又不組建馬球隊,那我只好去幫他咯,你嫁給他總比嫁給賀若家那小子強吧,你已經拒絕過他了。”裴元慶沒心沒肺地說着這些事,顯然也有逗裴雨燕的惡趣。
“你…….他們說得熱鬧,又關咱們什麼事?我裴雨燕什麼時候就成賭注了?人家欺負我,你也來欺負我。”裴雨燕說起這事,真心很委屈,上次與蘇遊傳出緋聞就不多說了,今次又莫名變成了賀若連城與蘇遊置氣的賭注,真是躺着都能中槍啊。
“其實,哎,姐姐你別哭…….”裴元慶看着裴雨燕難受,也是感同身受,對於家主裴世矩沒有送還陛下的玉佩,他曾爲姐姐爭取過,可是,似乎他們的命運早在出生時就已註定,那就是要爲家族做出犧牲。
父親所言道的“感情自主”或許真的只能是一個氣泡,關鍵時刻就算是裴仁基也扛不住家族的壓力,氣泡一戳就破。百年門閥中的子弟,婚姻從來都不是自己做主的,裴元慶對此早有覺悟,可自己這傻姐姐…….
“元慶也不是爲了幫他搶姐姐啦,而是爲了建功立業罷了,相信你也看了今日的《東都新聞》了,馬球比賽是陛下一力促成的,這是個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
“你一意要去,姐姐也不攔你,希望你能得償所願。”裴雨燕漸漸收住了眼淚,她也知道眼前這個弟弟是個固執的孩子,既然做出了決定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之所以來徵詢自己的意見,也不過是想得到自己的理解與支持罷了。
“那姐姐是希望蘇橫波獲勝咯?姐姐原來早就喜歡他了。”裴元慶見裴雨燕收住了眼淚,又繼續逗她。
“你還有不有點正形啊?不理你了!”裴雨燕聽弟弟還在氣她,當下也自是生氣,要不是手上拿的書是孤本,恐怕早就忍不住往他頭上砸過去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成嗎?”裴元慶見姐姐似是真的生氣了,趕緊舉手投降,頓了一頓後又繼續開口道,“不過,雖然蘇橫波有骨氣不依賴齊王建自己的球隊,卻從沒聽說他有什麼私產啊,真不知道我這投奔他的決定是不是一個錯誤。”
“那你就去別的球隊啊,參加此次角逐的球隊隨便一數就有二三十家,過些日子,估計其他郡縣以及邊軍,也會聞風而動。”裴雨燕還在氣他剛纔逗自己,不過她說的也是實情。
“我正是看中他沒有人脈纔想去找他的嘛,咱們裴家如今的地位也極是尷尬,投奔高門大閥肯定是不行的,但就算是一些小門小戶,他們也有自己的班底,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也不少啊。”裴元慶給姐姐分析起目前各種勢力的情況,似乎他只有去蘇遊球隊一途了,可裴雨燕還是有些起疑,誰知這孩子去幫他有沒有爲了自己的成分呢?
“一向對蘇橫波不假以辭色的裴元慶,難道也開始欣賞他了嗎?”裴雨燕猜測着弟弟的初衷,腦子裡卻浮現出了蘇遊的各種形象。
“姐姐,姐姐?”裴元慶見姐姐不答自己,擡首看她時才發現她又在發呆。
“我這不是給你想辦法嘛?我想想你去哪個球隊比較有前途。”裴雨燕看着弟弟那“原來如此”的眼神,趕忙辯解起來。
“你只想想如何給他解決戰馬問題就可以了。”裴元慶說這話也算情急智昏,這話或許他該跟父親說纔對,可是,若是裴氏參與到幫蘇遊爭奪裴雨燕的場面,那裴氏與來氏就直接走向了對立,這又是裴氏不願意看到的。
“我哪有那麼大的能量?我若有這本事,早把賀若家那小子的嘴給撕了。”裴雨燕見弟弟說得好笑,也不由得吐槽。
“看來我一開始就選錯了方向,很可能就此走入死衚衕啊,算了不想了,我還是去問問他吧,說不定他能給我解決心中的困惑。”裴元慶搖了搖頭,也覺得問錯了人,說着話已是站起身來,隨即往院外走去。
裴雨燕又看了會書,覺得有些無趣,便起身走出屋外,只是一不小心絆到了什麼物事,差點就又摔了一跤,嚇得清泉趕緊過來攙扶住她。
“小娘,這的桃花開得真好,我看着朵朵都比聞喜那邊的更大,更豔。”清泉扶着裴雨燕,看着眼前的桃花亦有些恍惚,春光易逝啊,不知明年似乎也能如此這般地賞花呢。
“花草也是同人一樣,氣脈充足,長的就好。”裴雨燕笑着解釋,此時春光正好,陽光下的她顯得比呆在屋中開朗了許多。
“我不信這話。若說同人一樣,我怎麼不見頭上又長出一個頭來的人?”清泉不解地問道
“呆子。我說你不用說話,你偏好說,這叫人怎麼好答言?天地間都賦陰陽二氣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變萬化,都是陰陽順逆。多少一生出來,人罕見的就奇,究竟理還是一樣。”裴雨燕一點她的額頭,還是按自己的思考給她解釋起來。
“這糊塗死了我!什麼是個陰陽,沒影沒形的。我只問小娘,這陰陽是怎麼個樣兒?”
“陰陽可有什麼樣兒,不過是個氣,器物賦了成形。比如天是陽,地就是陰;水是陰,火就是陽;日是陽,月就是陰。”
“是了,是了,我今兒可明白了。怪道人都管着日頭叫‘太陽’呢,算命的管着月亮叫什麼‘太陰星’,就是這個理了。”
“阿彌陀佛!剛剛的明白了。”裴雨燕出聲念起佛來,這小丫頭也不令人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