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輝僕役的宿舍出來的時候,魏徵臉上的唏噓之意,明顯消退了很多。
“小先生,你家侯爺建造侯府的那些工人,爲何如此散漫。”
李輝定睛一看,遠處幾個爲侯府建設最後收尾的幾個工人,每個人只做一件事,雖然速度並不快,效率也一般,但符合李輝心裡面的分工啊。
怎麼就散漫了?
“呵呵,尚書大人,分工而已。”
李輝這一次提出了這個概念,剎那間,魏徵自己就陷入了沉思,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在消化理解。
狗蛋在李輝懷裡嗷嗷叫着,似乎對限制它自由這件事極爲不滿,畢竟是正在長大的狗子,總是不希望被人死死抱住,總是渴望在外面瘋跑,於是李輝手一鬆,狗蛋如同一道利劍一樣嗖地一聲竄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侯府的院子裡雞飛狗跳,
李輝臉一黑,狗蛋去的方向正是丫鬟們平時聚集的地方。
“尚書大人,爲什麼不說話了?”
李輝點着一根菸,緩緩問道。
魏徵現在正被分工困擾着,聽到問話,嘆息一聲,“老朽竟然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都說天下道理殊途同歸,怎麼我就看不到呢?”
“這分工到底有何奇特,小哥,你聽你家侯爺說過沒有?”
李輝笑了笑,“尚書大人,這裡面的門道我當然聽我家侯爺說過。”
“我家侯爺說了,以後不管幹什麼,都好好思考,多動動腦子,不要啥都不想就是幹,不光累,還沒作用。”
“哦?那你家侯爺是如何說這份工的?”魏徵急切問道。
他現在已經陷入了一種對分工的執拗。
因爲在大唐普通人的世界觀裡面,一個手藝人,必然會藏着掖着,蓋房子的人,從頭到尾重要的環節都是一個人做的。
打鐵的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乾的,即便是收了徒弟,徒弟也只能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魏徵的眼神帶着一股子疑惑,還有求知慾。
李輝淡淡說道:“尚書,我家侯爺說了,勞動生產上的進步,熟練度和技能以及判斷力的提高,都源自於分工。”
魏徵一臉懵逼。
李輝繼續說道:“通俗地說,就是專人幹專門的事情,你想啊,十個人一起蓋房子,暫且不論大工程到底需要多少人,只說不同的人同時工作,一個和泥,一個砌磚,一個布瓦片,一個砌牆,這樣前面的人只需要做自己最熟悉最擅長的事情。”
“這樣下來,是不是比起十個人各自砌牆大包大攬快得多?”
魏徵聽到這裡,算是有點明白了。
李輝自己也說得稀裡糊塗,但架不住魏徵聰明啊。
歷史上大部分史書裡面都認爲,魏徵是一個直言勸誡的鐵憨憨,如果不憨憨,怎麼可能每一次勸諫都有生命危險?
殊不知,在李輝眼中,魏徵這種又臭又硬的石頭出現的原因,一方面是源自於他內心的正義感和天生爲國爲民的志向。
另一方面,魏徵明白,自己的定位便是如此。
掌管吏治?不會。
去工部搞研究?不行!
戶部之中,計算金錢,左右逢源?也不是他最擅長的。
空有一腔熱血,腹中只有聖賢書籍的聰明人,想要在朝堂之上立足,一定要
有無法取代的地方。
於是,李二登基之後,魏徵就給自己立了個人設:不怕死的勸諫者。
勸諫勸得越狠,魏徵的人設就越穩,當今陛下就算是生氣,肺都氣炸了,也不會找他毛病。
李輝想了想,估計在未來一段時間,魏徵還會繼續升官,貞觀年間的魏徵最後可是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可以說是奇蹟了。
李二臨死前也懷念魏徵,可見魏徵在李二心中留下了多麼深刻的印象。
那一句兼聽則明,不聽則暗,讓李二受益匪淺。
這樣的人,很快就明白了李輝話裡的意思。
“想不到啊,想不到,小小書童,竟然一番話讓老朽慚愧至極,這個道理如此簡單,爲何我就不明白呢?”
“一個人專心做一件事情,十個人就可以一起完成大的工程。”
李輝此時繼續說道:“尚書大人,其實這東西也就侯爺沒事講一講了,侯爺說了,這大唐的百姓和官員啊,都不懂什麼叫做流水線,工人的分工和分佈像流水成線一樣,不知道能創造多少效益呢。”
魏徵聽到這裡,冷冷一笑,“呵呵,你們家侯爺聽說能點石成金,用的便是這個門道吧!”
李輝沒有回答,而是淡淡一笑,帶着魏徵走到了府中的一些工作間。
楊鐵柱的工作間比較簡單,一個是打鐵的地方,一個是做木工的地方。
在楊鐵柱的桌子上面,魏徵看到了一個圓形的鐵筒,好奇地拿了起來。
李輝臉色變了,“別,這個不能動!”
但是已經晚了,魏徵眼睛還湊了上去,非要看裡面有什麼。
這東西就是仿造的天怒,雖然精細程度不如竹葉青手裡的東西,但已經像模像樣了,就是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沒有機括,會不會發出銀針。
魏徵端詳了很久,透過裡面的空隙看來看去,嘆息一聲,“你們家的工匠,技藝不錯啊。”
魏徵隨手放在桌子上,剎那間,那天怒模型裡面一震。
嗖!
嗤!
李輝臉一黑,還真有!
魏徵剎那間臉色一緊,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身後,只見魏徵袍子上,靠近屁股的位置,一根繡花用的針,死死的插在魏徵的肉裡。
“你……你……成何體統!”
“竟然是暗器!你們家侯爺這也太不講究了,我要回報陛下!”
李輝一看,“來人,給尚書大人拿點酒精,治傷!”
魏徵的傷就是一個孔而已,幸好楊鐵柱沒有在上面塗抹辣椒水一類的東西,魏徵只不過因爲年紀大了,一針下去,走路有點踉蹌,其他倒沒有什麼。
“走吧,尚書大人,咱們吃飯去。”
李輝看着一旁的馬周處理好了魏徵的小傷,消毒之後,打算帶着魏徵去吃飯。
今日魏徵出現的時候,李輝就跟馬周交代了,今日所有人見到侯爺不可行禮,只是微微頷首即可,不許多說一句話,不可暴露侯爺身份。
現在,魏徵依舊矇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