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月一直很努力地限制着許瓊的心念遊動範圍因爲從許瓊的轉述中她也明白了驪山老母的意思是許瓊的道心境界遠遠高於道法許瓊的道心到底到了哪種境界?至少也比射月的境界高出不止一層兩層“窗戶紙”射月聽說過那種境界應該已經擁有安坐而知天下事的神通了纔會着力防範他的心念外泄因爲許瓊就算道心修爲有這麼高可是畢竟道法太差根本控制不了的尤其在這種修心的過程中許瓊對於約束自己的心念肯定沒有半點辦法或者說許瓊根本不知道應該這樣做。
許瓊心念的外泄就是從這裡生的原因就是射月確實無法完全避免這些小意外的生。她對許瓊的護法是對內不對外的她的全部能力只能用來防止許瓊的心念外泄而且還得藉助兩人身體的接觸纔可以把握到許瓊心念神識的活動範圍因爲她的道心其實並不如許瓊那麼高明而在道法上對許瓊護法的行爲已經是她能力的極限。
許瓊的神識自然也是和他道心是一個層次的算是非常高級可以長久不散就在這千里太行山中游蕩倒也是運氣好沒生什麼可能引心魔的怪異遭遇如果就這樣一直飄蕩下去又由於射月的飛劍陣法而與本尊失去聯繫這縷神識最後可能就會附在什麼物事之上由於道心的感化太行山中在千年之後會多一個有了靈識的妖精也說不定當然也可能日後感應到許瓊經過附近而回歸本源。
可是這一縷神識偏偏就在偶然中來到一個地方這是太行山中一個十分隱秘的洞府說來也算是許瓊的獨特之處他的神識空有道心感應而缺少道法的有力加持竟然就沒被入口的陣法自動攔截拒之門外而是一路大模大樣地飄進了洞府裡。
整個洞府空空蕩蕩一應居家物事皆無更沒有其他的陣法那縷神識就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洞府極深處的地方最後卻見有個石臺一隻九條尾巴的金色小貂正如人一般“坐”着煉氣卻是一動不動如泥塑石雕一般。
神識並無知覺只是依照許瓊道心的性子順勢上前去看一頭撞進了金貂本身的神識範圍之內。
金貂驀得驚醒倏忽間化爲一名絕美的女子。要說她的絕美有詩爲證:
原是昭陽宮裡人驚鴻宛轉掌中身只疑飛過洞庭春。
按徹梁州蓮步穩好花風嫋一枝新畫堂香暖不勝春。
除了古人詩句之外尚有隻言片語可以形容便是:沉魚落雁、羞花閉月、國色天香。
除此之外世間言語再無可狀其美態者。若與這女子比起來足以令許瓊神魂顛倒的射月莫不也要低上整整一籌?
這女子驀然被許瓊散亂的神識驚醒卻不驚慌只是掐指算道:“何年何月也?呀!一夢之間四百餘年矣!”她圓潤甜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洞府中久久迴盪雖然甜美其中卻也蘊含着一股說不出的哀愁。
她顰眉看着許瓊的神識心念一動忽然動容道:“此子真天人也!”素手一揮便收了那段神識然後一動念之間原本空蕩蕩的洞府瞬間便出現了無數的物事擺設華麗之處便是人間帝王宮殿也在所難及。
石臺已變成了繡塌她輕輕柔柔地躺下再找出那股神識細細查看看了半晌忽然若有所思手一揮道:“去罷歸去。”那神識便循着來路飛快地離開了。
美人望着華麗卻空無一人的洞府神色不禁有些落寞掐指一算嘴角卻又有了一絲微笑自言自語道:“原來緣分在此只是仍須寂寞。”她那一笑的美態卻再也沒有言語可以形容了。
再說被美人送走的神識像是被條無形的線牽着一般飛快地向許府方向飛回去路上卻忽然遇見另外兩股神識對方讓了讓彼此輕輕擦身而過。
此時的許瓊正在射月身邊盤腿坐着冥思苦想忽然那股神識給他傳來了與其他神識相遇的消息他倒是把遇見其他強大神識的事情放到了一遍最擔心的只是自己竟然還沒有能力控制心念不禁十分沮喪。
不過也容不得許瓊慢慢沮喪那神識回來的度可比出去時快得多不多時便撞回了許府輕車熟路地與本尊結合起來同時帶回了一句話卻是個甜美的女聲:“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再不用功更待何時?”聲音雖甜美卻暗含着怪責之意。
許瓊更加的驚疑甚至懷疑又有高人看上了自己直接搶走自己神識來傳話可是爲何不管是自己還是一直護法的射月都沒有感覺到呢?思想之間那股被金貂美人送回來的神識竟忽然就揮了強大的“領袖”作用引領着許瓊的心神剎那間就進入了寂滅狀態循着出塵子給過他的初級功法修習起來最初竟然絲毫不受許瓊的控制後來許瓊自己才摸到了其中的種種竅門開始自行引導漸漸得又把心念張開籠罩住自己所在的小樓重點是牢牢護住射月這才放心地收攝心神入靜去了。
而另一邊那兩股強大的神識本來是無意間掃過感應到許瓊的神識急匆匆路過也不欲惹是生非還主動給他讓了讓道兒可是許瓊的神識過去許久這兩股神識卻沒再走而是停下來盤踞在那裡仔細地感應着方圓百里之內的一草一木。
也不知過了多久彷佛在遙遠的天際一個人問道:“數日苦功偶有所獲乎?”聲鏗鏗然如洪鐘大呂可惜凡人卻怎也不會聽到。
另一人答道:“無。”
再問:“是此人也?”
答道:“神識非也卻有此人手法痕跡無他必在此地左近。”
然後又不知過了多久兩股神識倏得走開無影無蹤。
太行山中的隱秘洞府中金貂美人正在對鏡自憐手中抓着犀牛角梳子一臉的哀愁卻不知說些什麼好。
直到兩股神識走開之後她才輕舒櫻口緩緩長嘆一聲。
與長嘆對應的是遙遠的許府小樓中許瓊默默盤腿坐着嘴角卻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若是已經成了正果的空性和尚路過此地的話定會現這一絲淡淡的笑容與佛祖的拈花微笑何其神似?然而許瓊卻是個修道人不修佛也可以露出這種看破了人生世情的微笑。
人心想不通的事情悟道即可。
許瓊的整個心念都已經融入了天地之間的規則中以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方式吞吐着天地之間的靈氣在他思索的過程中也感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不可言喻的變化。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
總之許瓊只知道自己的神識正在不斷的凝練着吸收着天地之間的力量也同樣釋放着天地之間的力量最後他終於明白天地之間的那些靈氣是到處都是的可惜人身並不能容納太多而人既然生而爲人本身所具有的先天靈氣也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現自身的靈氣煉化自身的精氣神而爲先天靈氣便是道法的基礎。
他不盡有些慚愧也已經明白在他自己對自己的“悟道”而沾沾自喜的時候在道法根基方面的成就卻是約等於零的。精氣神除本身所具有的之外可以通過鍛鍊得來少許經過大量吞吐天地靈氣而進行這樣一種煉化方式凝練到了極致便是煉氣化神終人一生不管是煉精化氣還是煉氣化神都是持續不斷的並沒有什麼階段之分更不像修真小說裡所說的那樣這個級別那個級別。道法的深邃玄奧又豈是那些遊戲般的文字可以表述的?
持續不斷的煉化也不知過了多久許瓊忽然“醒來”他掌握了這種被加了千百倍的煉化過程現在那股領一般的“帶隊”神識也已經慢了下來並且漸漸融合回了本身的神識中。
“也許這纔是標準的煉化度吧。”許瓊默默想道:“那股心念神識不知何時脫離了隊伍倒是帶回了不少了好處如此看來定是又有高人相助。”他並沒有爲此高興卻不由自主地憂慮起來。
走到哪裡都有人幫忙也許算是一個普通人夢寐以求的創業過程可是對於一個修行人來說卻不一定就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就在於驪山老母說過的“因果”有因必有果而這次又有人幫助自己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許瓊有些憂心忡忡忽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莫非這就是將要生的那場劫難的起因麼?
煉氣的度確實已經放慢了下來慢到和剛纔比起來簡直就像是細化了千百倍一般許瓊知道自己的神識最終還是自己的那位不知來歷的“高人”便是幫自己也只能幫到這裡神識和本體融合了自然也就失去了他人強加上去的能力。真元的凝練已經到了一個瓶頸許瓊開始繼續思索自己的問題。
道心可以解決的人不一定可以解決反之亦然。
許瓊默默沉思片刻便有了明悟:“非我非他無我無人。”許瓊嘴角泛起了淡淡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忽然就相通了。
什麼世界觀價值觀?什麼人生觀唯物史觀?只有統統融爲一體纔是我的思想!兩段經歷便是兩段經歷兩種回憶便是兩種回憶罷了不就是兩個不同的知識體系麼?我愛用哪個用哪個用得着哪個用哪個這纔是我自己的本錢也是我比其他人更強的基礎。
至於感情問題不管是哪段人生都是我的人生愛或恨喜或憂都是我自己的感受何必分什麼彼此?
若是道家的觀點難以找到具體的一句那麼佛教經典中不也說得很明白嗎?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不管是道家學說還是佛教學說在最高深的地方也是會相通的何謂相?佛門說是相儒家心學說是心性道家根本沒有言明可是框架俱在若人自己不能理解便說的再清楚也沒用。
所謂莊周夢蝶夢見蝴蝶之後不知是自己夢見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現在許瓊和記憶與自己合二爲一莫不也是這個道理?何必深究。
靜坐着的許瓊忽然大笑一字一句道:“何必深究!”
下一刻他便睜開了眼睛。
神識一動他自己都感覺到這次的心念更加得凝鍊運起天視地聽之術只覺得自己的精神猶如實質。便是當日把自己心念神識撞回來的空性和尚想必也不過如此罷。許瓊靜靜坐着心念弗動便遊於數裡之外其間的一草一木莫不了然於心只是再往遠處走時便感到精力疲憊後力有些不繼知道這是自己目前的極限了。
再回來看射月卻可以清晰地感應到射月丹田氣海之中似乎有個太極的圖案在不停地轉着渾身上下的靈氣時聚時散地飄蕩着卻也是在循着一種潛在的規律運轉。許瓊模擬着射月體內靈氣的規律緩緩進入她的檀中氣海、天靈氣海竟然也都一無所獲。許瓊有些疑惑:那麼當日明明可以感覺到她把神識縮成一團修煉去了現在看得更加清楚卻又怎也找不到呢?
他現在就是又有些過於自信了要知道就算這幾日他神識煉氣的過程再快便是千倍又能怎樣?最多也就是紮下了一個道法的根基罷了日後可以使用煉化過的神識控制各種自身資源就像是拿斧子砍樹得先鍛鍊好身體一樣從前的他由於資質好悟性高很快就瞭解了一些砍樹的方法但是身子骨不行拿起斧子就不免累壞了自己而現在也只是剛剛鍛鍊到舉起斧子不傷身的地步便想去研究別人多年砍樹的經驗套路既然是捉摸不到的。
想了半天許瓊也約略想通了這個問題可是關於人教重悟道的這個觀念卻久久不能釋疑看來自己的路還是走得有些偏差或者自己的師門、自己的師父師叔們也並沒有真正領會到這個問題再或者師門已經融合了其他門派的修行方式雖然以感悟爲主卻還沒有真正摒棄其他宗派較爲複雜的修煉過程。
那麼以後自己的路竟然是要自己摸索的麼?
許瓊感到心裡沉甸甸的也許這是忽然要獨自面對着茫不可知天道的一種合理反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