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句話,頓時滿殿啞口無言。
在場大臣面面相覷,有人仰天頹然嘆氣,喃喃道:“是啊,我們還能咋樣?那是陛下的兒子,而且還是最看重的大兒子。他不爭大唐名利,反而從外面源源不斷輸入財富,這樣的兒子如果治罪,天下百姓都要笑話朝堂……”
李世民挑了挑眉頭,臉色隱隱有些得意。皇帝也是當爹的人,世間做父母的都一樣,哪怕自己成就再高,但是聽到別人誇孩子照樣渾身發飄。
朝中房玄齡沉吟一聲,忽然拱手道:“陛下,老臣推查陛下剛纔語氣,似乎您今日要說的事情不止三件啊,眼看着日頭就要晌午,陛下是不是把剩下的朝議趕緊走完?”
李世民咳嗽一聲,這纔想起還有正事要辦。
他目光掃視全場,點頭輕笑道:“房喬說的不錯,朕先前說了三件事,結果惹出不少反對聲音,但是朕保證接下來的三件事沒人反對,你們不但不會不反對,恐怕還會大力支持,甚至撕破面皮爭搶也未可知……”
皇帝說的蹊蹺,殿中衆臣頓時留心。
能讓一國陛下說出撕破面皮也要爭搶,估摸着下面三件事全是好事,不但是好事,而且還是天大好事。
李世民目光悠悠,直到吊足了所有人胃口,這才笑眯眯道:“說起來這三件事也是朕的大兒子提議的,他提議之前還曾做過一首詩,今天朕有樣學樣,我跟大家說之前也先念念這首詩……”
“哦?西府趙王的詩?”殿中有人目光閃亮,無論敵人友人,大家對韓躍的詩才一向很敬服。
房玄齡拱手道:“陛下還請快說,老臣急不可耐矣。昔年我便說過,大唐纔有一旦,西府趙王獨佔八斗。大殿下的詩,老臣每次都要寫下來傳遍家人。”
“我等也是!”
李世民哈哈大笑,張口道:“臭小子這首詩是這麼寫的!”
冬末也有陽光好,
跨過峭寒便是春。
旭日三竿斜斜上,
照進人心暖三分。
千載漢家千年苦,
吾當奮力獻吾身。
縱覽全球皆漢地,
立馬橫刀百萬軍……
一首詩唸完,滿殿咂咂私語,房玄齡等文臣皺眉琢磨這詩的意味,老程等武將則覺得這首詩寫的很合脾氣。
但是不管文臣武將,大家全都不明白這詩要說啥。
李世民微微一笑,忽然從龍椅上起身伸了個懶腰,悠悠道:“臭小子說利益要充分分享,才能聚集萬千人才,如果我大唐是一艘高速行進的船,那麼所有漢人都是負責划船的水手……”
“陛下,您到底要說啥啊?”
老程忍耐不住跳出來,嘰嘰歪歪道:“不是說有三件好事大家都會爭搶麼,咋又說到大船上面了?”
這貨是唯一兩個敢跟皇帝嬉皮笑臉的人物,李世民看他一眼,笑罵道:“就你心急。”
皇帝目光一掃大殿,這纔再也不賣關子,直接道:“朕要說的後面三件事,全都來源於我大兒子的這首詩。前面三件事,第一重立李承乾儲君,第二削佛,第三削世家減儒學……”
“這三件事你們跳腳不滿,臭小子已經早有預料,所以他又拋出後面三件事,讓朕直直接接告訴你們,他就是要打一棍子給個甜棗,誰想爭搶後面三個甜棗,就得乖乖聽服前面三件事。”
大殿羣臣面面相覷,心說原來還有這個伏筆。
太原王氏的王照忍着憋悶拱手一禮,道:“陛下還請直說,臣倒想聽一聽西府趙王到底弄了什麼甜棗,他憑什麼有信心讓我們爭搶。”
李世民悠悠一笑,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淡淡道:“大船起航,遠洋貿易。我兒已經造出了兩艘鐵甲艦,又抽調大唐水師最強大的十艘木艦改裝,如今已經形成一支擁有十二艘艦船的艦隊,不日就將起航楊帆……”
皇帝看了在場衆人一眼,接着道:“朕說到這裡你們應該明白了吧,這第四件事就是徵召遠洋貿易投資商,我大兒子說了,遠洋貿易比搶錢還猛,你們經營瓷器的世家可以報名瓷器,經營鐵業的世家可以報名鐵業,茶葉可以,絲綢可以,布匹可以,甚至書籍知識也可以。”
“陛下,不可啊!”
殿中突然響起一片反對聲音。
李世民拿眼一看,心中頓時有數。
原來這跳出來反對的不是旁人,赫然是當初韓躍拋出十大產業之後,那些急早報名的家族和勳貴。
其中劉弘基這貨滿臉肉痛,他可憐巴巴望着皇帝,訴苦道:“陛下,這件事萬萬不可拿出來分啊。當初大殿下要造大船出海遠洋,俺們勒緊了褲腰帶支持錢財,各家各戶少的掏了十萬,多的掏了二十萬三十萬,現在大船終於造好了,眼看着要開始暴力斂財了,咋突然把這事拿出來分享?這不是……這不是媳婦娶過房,媒人扔過牆嗎?”
“就是就是……”
殿中一片應和聲音,就連河間郡王李孝恭都忍不住道:“劉弘基說話雖然粗鄙,但是道理還是不差的,大殿下拿了我們的錢財造船,現在造完船卻要分享遠洋貿易,這事絕對不合適,老夫回頭要找他炸刺。”
“找他炸刺?你敢嗎?”
李世民冷冷一笑,道:“別看你是個當皇叔的,找他炸刺他照樣不給你臉。我那大兒子屬於順毛驢脾氣,他倔起來連朕都敢頂撞。”
李孝恭悶哼一聲,硬着頭皮道:“那也不能由着大殿下性子來,當初十大產業集資,單這遠洋貿易一項我們各家掏了足足幾百萬貫,說好了要保護我們的利益,現在卻拿出來分享。陛下,臣不服,如果不給個說法,我真會去找大殿下炸刺……”
李世民猛然從桌子上拿起一件物事,擡手對李孝恭就打了過去,怒道:“你們加起來才投了幾百萬,朕投了足足五百萬,皇后同樣投了五百萬。我兒子作爲主持人投的更多,他動用的財產高達千萬,到現在家中的媳婦都吃不起肉粥。”
李孝恭滿臉悻悻躲開皇帝打,翻白眼低聲道:“吃不起肉粥,這話鬼都不信,大殿下掠奪了高麗北境,現在指不定富成啥樣。”
“閉上你的嘴,不想幹給朕滾蛋!”
李世民爆喝一聲,又想找東西打李孝恭。
皇帝和郡王吵嘴,殿中那些世家和儒門官員漸漸看出了味道。
能讓鐵桿嫡系們反對皇帝,顯然這個遠洋貿易肯定不是小財小錢,很可能真像皇帝所說那樣,這是比搶錢還猛的大財路。
“西府趙王號稱財神,他設計的大財路肯定非同小可……”許多人目光閃爍,只覺得心中砰砰亂跳。
世家也好,儒門也好,所謂千里當官只爲財,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有錢就是爹,人因財聚……
終於有世家官員拱手而問,語氣有幾分急切道:“陛下,這個遠洋貿易能賺多少錢?”
李世民對自己派系冷臉斥責,對世家這邊卻突然和藹起來,微笑解答道:“我兒曾經說過,第一次遠洋大概要裝載五百萬貫的貨物,回來之後大約變成一萬萬量五千貫,就算扣除各種成本開支,利潤照樣能翻三十番。”
嘶——
問話的大臣倒抽一口冷氣,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道:“陛下,這個買賣我們也能參與?”
李世民微笑點頭,道:“自然可以參與。”
他看了一眼世家和儒門行列,再次道:“朕剛纔不是講過了嗎?這是我要說的第四件事,也是我兒放出的三個甜棗之中第一個棗。”
“陛下,我們參與了!”世家大臣雙眼放光,個個高聲呼喊起來。
“對對對,參與,參與,不知需要怎麼投錢,要不要現在就回家拉貨物過來?”
嫡系一派則是大聲反對,劉弘基嚎啕頓足,大聲道:“陛下,不能啊,您和大殿下如此決定,豈不是擺明苛待功臣?俺們纔是最早投錢的股東,世家和儒門不當人子……”
李世民目光望了過來,忽然嘆息一聲,恨鐵不成鋼道:“一個兩個鑽錢眼裡去了,朕真想把你們都趕走滾蛋。實話說了吧,我兒已經預料到你們的反應,所以他對此早有安排!”
皇帝惡狠狠看着劉弘基,接着道:“凡是早前投錢造船的股東,終生享有遠洋貿易分潤。如果這一次再投錢則會另算,分成比例也會比世家和儒門高,朕這麼說你滿意了嗎?滿意就給我閉上嘴,朝堂上嚎啕頓足,你是不是哭喪吶?”
劉弘基呆了一呆,隨即反應過來,滿臉大喜道:“陛下的意思是說,同樣是投錢,俺們比世家和儒門分成高?”
李世民輕哼一聲,道:“而且你們終生都能分潤,哪怕以後不再投錢,照樣可以拿到遠洋貿易的分成。這是對第一批投資造船之人的回報,後面的人不再享受這個政策。想要分潤利益,每次出海必須投錢……”
劉弘基頓時裂開大嘴,心滿意足笑了。
世家和儒門卻有些不滿意,忍不住反駁道:“陛下,同樣是投錢,憑什麼我們低人一等?”
李世民目光悠悠,一臉笑眯眯回答道:“原因很簡單啊,他們不但是朕的嫡系,而且還是第一批投資人。你們就不同了,動輒給朕下絆子,弄得天下民不聊生。本來按朕的脾性壓根不想帶你們發財,錯非臭小子胸懷大志力勸我分享利益,朕連機會都不給你們留……”
“好吧,陛下說的有理!”
世家許多官員拱了拱手,對此不再反駁。
李世民緩緩又舉起一根手指,神清氣爽道:“現在朕再說第五件事,也是我兒拋出的第五個甜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