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躍上前一把抓起李象,另一隻手將李新羅同時拎起,兩個孩子被他提溜在手中都有些畏懼,小臉蒼白使勁低下頭去。
“爹爹發火了!”這是小姑娘新羅的第一反應。
“大伯好凶啊!”這是小傢伙李象的腦中念頭。
兩個小孩子同時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母親曾經很驕傲告訴自己:“你爹爹(你大伯)殺人無算,許多異族都稱呼他魔君……”
撲棱棱——
李象和李新羅同時打個哆嗦,姐弟兩人小臉驚恐,暗暗道:“爹爹(大伯)不會殺了我吧?”
韓躍一手拎着一個,冷着臉呵斥道:“之前打打鬧鬧,那是小孩玩耍,玩耍沒有錯,所以我不管。但是剛纔那種情況不行,在這個家裡絕對不允許。”
說着看了一眼李象,沉聲道:“你是小輩,怎能去咬自己長輩?不管你將來的牙口有多硬,我不想看到你對自己人下嘴咬……”
然後又看向李新羅,對待閨女語氣稍微柔和一點,不過仍然冷着一張臉,同樣呵斥道:“你是李象的姐姐,姐姐怎能欺負弟弟?你應該學會保護他、愛護他,別人欺負他的時候動手打別人。”
眼見兩個小孩全都瑟瑟發抖,韓躍嘆息一聲將他們放在地上。
他俯下身子蹲在倆小面前,這才和風細雨又道:“記住了,拳頭只能對準外人,不能用來欺負自己,如果你們做不到這一點,我和你們的母親很傷心。”
“哇……”
兩個小孩同時哭出聲來。
閨女李新羅一下子撲到韓躍懷裡,嗚嗚咽咽撒嬌道:“爹爹,爹爹,你剛纔好凶啊,人家都被你嚇哭了。”
李象也想撲到韓躍懷裡,但是小傢伙又覺得自己和韓躍隔了一層,他小臉又羨慕又糾結站在那裡,咬着嘴脣強行不讓淚水落下來。
韓躍看他一眼,順勢將這個倔強的小傢伙也攬在懷裡,他伸手幫孩子擦了一把眼淚,語重心長道:“記住了,李新羅是你姐姐,她以後要去遼東坐鎮,一個女孩子孤苦無助遠離親人,你是男孩子要學會幫而不是欺負她。”
這話已經有很深的暗示了,分明是承認了李象也是自己兒子,旁邊侯海棠鼻子一酸,眼睛裡全是歡喜的淚。
“我會的!”李象猛然將胸口一挺,大聲道:“以後我會是大唐的皇帝,誰敢欺負新羅就揍他。”
“還有我!”李天鷹急忙站了出來,同樣大聲道:“我是大草原的金刀可汗,以後會有幾百萬勇士聽令,不管誰敢欺負我的兄弟姐妹,我都發兵將他們殺死。”
“我們也是……”
羅靜兒的一對兒女站了出來,同聲幾乎道:“我們舅爺爺是開國國公,孃親正在教我們學武,等到將來我們做了大將軍,誰敢欺負兄弟姐妹就打他。”
王玲雪的兒子有些滑溜,這小傢伙眼珠子滴溜溜轉動幾下,小心翼翼道:“我舅舅是遼東大都督,手裡有無數刀客高手,以後不管誰敢惹我,孩兒都讓舅舅去殺人。”
韓躍怔了一怔,扭頭看着這個兒子。
他忽然噗嗤失笑,出聲打趣道:“所有孩子之中,就你這小東西最壞,別人都是自己去幹事,唯有你躲在後面讓人幫。”
小傢伙扭捏幾下,撒歡一般跑過來抱着韓躍大腿,古靈精怪道:“爹爹您就是如此,表面油滑,內心殺伐,臉上笑嘻嘻,心裡……”
話還沒有說完,陡然打個哆嗦。
原來是韓躍一把將他提溜起來,大手使勁揉搓小傢伙的臉蛋,故作兇狠道:“臭小子,這話誰教你的?快點給老子坦白,腿兒給他打折。”
小傢伙眼珠子滴溜溜急轉,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母親王玲雪。
不過這小東西真是古靈精怪,瞬間察覺自己不能去看母親,於是他的小腦袋緊急轉動,一雙烏溜溜大眼睛看向了豆豆。
這分明是向韓躍暗示,一切都是豆豆教的。
如此狡猾做派,明顯帶着天真,所謂顧頭不顧腚,小孩子撒謊都透着一絲可愛。在場衆人面面相覷,忽然一起噴聲大笑。
豆豆咯咯捂住嘴巴,笑得腰身都彎了下去。
長孫突然將小傢伙一把摟過去,滿臉寵溺表揚道:“我的乖孫子哎,真是古靈又精怪。等你長大之後,活脫脫又是一個壞小子,大唐江山,有福氣嘍……”
這話誇的有些離譜,然而未必就沒有原因。
周圍幾個女子相互對視一眼,韓笑咯咯幾聲,拉着王玲雪道:“看看你的好兒子,小小年紀就懂得耍滑頭,剛纔他臨機轉頭看向豆豆,這一手禍水東引可了不得。”
唐瑤的語氣也有些羨慕,輕聲道:“凌雪的兒子真不錯,性格活脫脫像夫君。等他長大之後,保證不會吃虧。”
王玲雪被衆人誇的有些扭捏,俏麗的臉蛋上爬滿了紅霞,然而做母親的總歸會爲兒子驕傲,這位才女眉眼之間明顯帶着歡喜。
韓躍看了衆女一眼,最後落到豆豆身上,溫聲道:“田都種完了?秧了多少苗?”
豆豆衝他甜甜一笑,道:“統共種了十五畝,全是栽的秋地瓜,待到冬至就能收取,咱家一冬不會缺糧食。”
韓躍點了點頭,感慨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十五畝很好,足夠一家人吃喝。如果還有多餘的存糧,爲夫可以挑到長安城裡去賣,賣了錢可以給你們扯幾匹布,過年的時候也好給孩子們置辦新衣裳。”
豆豆怔了一怔,隨即屈膝柔聲答應,輕輕道:“相公說的是,妾身會好好照看田裡面。”
韓躍緩緩吐出一口氣,喃喃道:“生活不易,要懂得勤儉啊……”
如今他是堂堂第一王爵,手裡掌控的地盤比李世民還多,然而這話從韓躍口中說出,衆人卻聽不到一絲刻意僞裝的味道。
唯有發自內心,纔會顯得真誠。
韓躍說他要跳着擔子去賣地瓜,那麼他說話的時候心裡真是如此想的。
“父親,咱家這麼有錢,爲什麼還要賣糧食?”
金鈴兒的閨女忽然湊了過來,然後撒嬌着鑽進韓躍懷裡。
小丫頭高高揚起小臉,嬌憨問道:“皇爺爺和皇奶奶每年都要賜給好多東西,皇外公也會派人送來金珠銀錢,咱們家裡不缺錢,不需要父親去賣糧食呀。”
女兒最能討父親歡心,韓躍一把將小丫頭摟在懷裡,他湊過臉用鬍子紮了扎閨女,弄得小丫頭咯咯直笑躲避,口中嫩氣聲聲道:“父親不要扎,你的鬍子硬。”
韓躍哈哈大笑,狠狠親了丫頭一口。
直到父女倆個嬉鬧半天,韓躍這才輕輕咳嗽一聲,語重心長道:“日進一文,強過坐吃山空,咬得菜根,百事可做。財富猶如流水,需要滾動起來纔有意義。”
說着悠悠吐出一口氣,緩緩又道:“丫頭你記住了,不管家裡有多少錢,總要想着繼續去努力,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只要不到臨死斷氣那一天,就不能放鬆了拼搏和奮鬥,將來你要繼承新羅皇位,雖然國家不大,也有幾百萬人口,你當了女皇要學會勤儉持家,這個勤儉不是爲了你自己,而是爲了整個新羅國的百姓……”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發現閨女貌似兩眼有些發直,看這嬌憨架勢,明顯沒有聽懂。
韓躍呵呵一笑,溫柔給閨女舉了個高高。
小丫頭咯咯直笑,被父親舉着十分興奮,旁邊幾個孩子滿臉羨慕,下意識都往韓躍身邊湊。
羅靜兒等人有些吃味,忍不住衝着金鈴兒哼了一聲,語氣寡落落道:“你今日可算得意了,夫君一直抱着你閨女耍……”
金鈴兒眉飛色舞,高高的胸脯挺起老高。
她得意看着在場衆女,嘻嘻道:“沒辦法,我閨女討人愛,哎呀,其實人家不想這樣的。”
“呸!”幾女啐了一口,臉上越發羨慕。
唯有豆豆忽然輕斥一聲,低低道:“都閉上嘴,相公在教孩子。”
衆女一驚,連忙轉爲肅穆。
只見韓躍舉着小丫頭玩耍半天,然後又把幾個孩子招到身邊,他自己一屁股坐到田坎上,溫聲又道:“剛纔新羅問我爲什麼要賣糧食,這裡面涉及了自給自足的道理。爲父當年和你豆豆大娘飢寒交迫,深知一個窮苦家庭如何艱難。”
說着仰頭看向天空,目光悠悠道:“這幾年我辦產業,賺大錢,看似富可敵國,其實毫無結餘。孩子們記住了,你們的出身註定你們長大以後不是普通人,當人到了一定高位之後,要謹記財富取之於民必須用之於民。”
衆女下意識往前湊了幾步,各自將自己孩子狠狠按在地上,一圈孩子外加一圈媳婦,恭恭敬敬聽着家主講話。
韓躍低頭看了孩子們一眼,微笑道:“大唐有幾千萬百姓,九成以上活的很苦。世上之人都以爲我很有錢,只有你們孃親才知道爲父的錢財不夠用。所以豆豆大娘纔會領着你們母親種地,咱們家裡的生活需要靠糧食。”
這話要是被外人傳出去,恐怕真要驚爆無數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