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府西跨院早沒了半點笑聲,如今大軍歸來,卻沒有自己夫君的影子,那些事還怎麼瞞下去呢?
程靈兒去了程家,鄭麗琬沒了蹤影,樨樽也出了門,長樂早沒心思管她們了,夫君出了事,還不允許她們想辦法麼?長樂早去見過房玄齡了,經過房玄齡的敘述,她也知道了個大概,知道歸知道,可長樂也不能去找侯君集,如果那樣做了,豈不是再打父皇的臉面麼?
長樂不想放棄希望,只要消息沒有傳來,她就相信夫君能活下來,他一直都那麼的神奇,這次也一定能闖過來的。屋裡只有海棠在陪着,至於玲瓏和聞琦正在盧氏屋裡坐着呢。
“母親,你也款心些,相信房俊不會有事的!”聞琦勉強的擠出了點笑容,自從得知真相後,盧氏就倒在了牀上,盧氏這一有恙,可算是讓房府繃緊了神經。
盧氏哆嗦着嘴脣,伸手拍了拍聞琦的手面,“琦丫頭,你也別安慰我這老婆子了,只恨那老頭子,居然狠心的隱瞞了這麼久!”
“母親,這也怪不得父親,畢竟還沒個準信,咱們還得對房俊有信心點纔是!”
“嗯,你們兩個也去睡會兒吧,這兩天都沒見你們閤眼了,幫老身看着長樂點,那丫頭自從回來後,就心神恍惚的,可別做什麼傻事!”
“好的,母親,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們讓大嫂過來照看下!”
玲瓏乖巧的點了點頭,如今她也只能這樣安慰盧氏了,現在的西跨院早就亂了。誰還顧得上誰呢,要是男人沒了,這些羣人還守着西跨院做什麼?
聞琦是非常明白的,在這個家裡,她唯一的依靠就是那個不太靠譜的二公子,如果沒有他的話,誰又願意天天讓一個公主的吩咐呢?夫君不知如何,那珞兒呢,這個妹妹要是也跟着去了,那她聞琦也不用活下去了。
四日晚上。太極宮裡舉行了盛大的慶功宴,宴席上君臣相聚甚歡,唯有房玄齡,酒不到三杯,就拖着疲憊的身子離開了太極宮。房玄齡如此做。是有些失禮了,可李世民卻有些不忍責怪。相反他心中還有種難以言說的愧疚之情。
程咬金是個直性子人。他一向喜歡喝酒的,可今日卻一點沒喝。
“老程不屑於小人同喝!”這是程咬金說出的話,他這麼說,李世民當然是忍不住要痛罵一番的,可程咬金渾不在意,完全把李世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尉遲恭是一向和程咬金不太對付的。不管是啥場合,他倆都尿不到一個壺裡去,可唯獨這次,尉遲恭有了種相同的感觸。離開座位,尉遲恭拍了拍旁邊的程咬金,“程老貨,這酒沒法喝了,拉肚子!”
“黑炭頭,俺也是,一起去吧!”程咬金抽抽嘴角,勇敢的搭上了尉遲恭的肩膀,於是乎太極宮裡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一向鬧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就這麼勾肩搭背的走了出去。
對於這兩個有名的刺頭,李世民也是又愛又恨,人家說拉肚子,難道他這個皇帝陛下還能不讓去麼?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們去吧,只要別在宴席上鬧騰就行了。
走出太極宮後,程咬金就放開了尉遲恭的肩膀,他苦笑着搖頭道,“黑炭頭,老程請你喝酒,你來不來?”
“嗯,要放往日,你就是般兩罈子海天藍,老子也不會應你的,但今天,老子說啥也得陪着你!”
“走,不醉不歸!”程咬金轉身上了馬,程家的房門開的大大的,程咬金和尉遲恭剛一到大門口,程靈兒就將飛也似的跑了出來。
“父親,侯君集那個王八蛋怎麼樣了?”程靈兒杏目圓睜,本來想着送侯君集一筐臭雞蛋的,可倆兄長非要攔着。程靈兒不懂什麼兵法,可她就認準了一個理,就房俊那麼壞的人,怎麼會把讓別人抄了後路呢?
“那王八蛋升官加爵,正在宮裡陪陛下喝酒呢!”
什麼?程靈兒當即就怒了,這種王八蛋都能活這麼滋潤,這大唐還有沒有天理了?程靈兒可不是怕事的,提着劍就要出府,所幸尉遲恭出手擋住了她,“靈兒丫頭,你別亂來,要真鬧起事,倒黴的還是你自己!”
“尉遲恭,你讓開,難道你也認爲房俊會蠢到讓突厥人斷後路麼?”
“你個臭丫頭,怎麼說話呢,房俊那臭小子蠢不蠢還重要麼?”尉遲恭牛眼一瞪,他可是有脾氣的,被個毛丫頭指鼻子叫姓名,這也太丟人了。要不是說話的是個女娃子,他早大耳刮子扇過去了。
程靈兒可不想聽尉遲恭叨叨,擡腳要闖出去,尉遲恭也不含糊,三兩下把程靈兒繳了械。
等尉遲恭擒下程靈兒後,程咬金才苦着臉哀聲求道,“乖女,別亂來好麼,爹爹保證幫你討回公道,你要相信爹爹才行!”
“父親,你保證又有什麼用,房俊要是沒了,我也不活了,嗚嗚!”程靈兒踹了腳大門,賭氣的蹲牆邊哭了起來。
程靈兒這一哭,程咬金可心疼壞了,這多少年沒見過女兒掉眼淚了。程咬金急的滿頭是汗,好在崔氏聞聲走了出來,在她一再勸慰下,程靈兒纔跟着崔氏回到了後堂。
菜沒上來,程咬金和尉遲恭就幹喝了起來,這幾天,程咬金一直窩囊的慌,尤其是今天,看着侯君集又是封賞又是升官的,他那肚裡跟吞了只死老鼠般的噁心。
一碗酒下肚,尉遲恭拍拍桌子勸道,“老貨,也別太愁了,房俊那傢伙鬼得很,命硬着呢!”
“別說那些沒用的,喝酒就喝酒!”程咬金可聽不得這些勸慰話,他程咬金又不是傻子,房遺愛落突厥境內,那還能有好?到了突厥人腹地,別說鬼主意多了。就算你有三頭六臂,那也不一定能活下來。
尉遲恭一看程咬金那張撲克臉,就知道好話不頂用,得了,喝酒吧,於是乎倆人拼命地喝了起來,到最後都不知道咋睡着的。
九月四日,長安城裡一片喜慶,侯君集也享受着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天。也就在這個日子裡,一直頹敗的人馬悄悄地進入了圖倫磧。
經過三天的奔波。終於進入圖倫磧了,到了這裡,李穆也大鬆了口氣。回頭看看兄弟們,每個人臉上都掛着一種絕望的疲憊,就連一向大大咧咧的樑泰。也是一臉喪氣的樣子。
鐵靺孤身扛着流光三尖刃,這幾天他就是睡覺都在摟着三尖刃。天刀想要幫他扛着。可得到的卻是一對白眼。鐵靺想得很簡單,這是主人留下來的,他要完完整整的送到長安去。這一路上,鐵靺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就像啞巴了一般。
比起鐵靺來,聞珞更像是失了魂。大軍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
一過圖倫磧,黃真就看到東南方出現了十幾名馬上騎士,看裝束倒是唐軍打扮。那十幾名騎士奔跑如風。當馬兒停下來之後,一個人下馬朝李穆拱手道,“末將多瑪城副將柯罪,不知閣下可是李穆李將軍!”
“嗯,正是本將!”李穆輕輕地點了點頭。
柯罪立刻多了幾分驚喜之色,他擡頭掃了眼衣衫襤褸的龍虎衛士兵,有些急切地說道,“李將軍,不是房將軍呢,牛老將軍正在前方十里處等着呢!”
“嗯,先去見見牛老將軍吧!”李穆沒有回話,領着人朝東南方走了過去。
牛進達已經在這裡等了六天了,當聽說西亭峽谷之事後,他就做好了準備。看地面上那羣破破爛爛的軍士,牛進達很難想象出這就是那支曾經威震敵膽的龍虎衛,此時的龍虎衛不光衣服破了,就連士氣也破了。
“末將李穆,末將黃真、秦武陽、樑泰,參見牛老將軍!”
“都起來吧,李穆,房俊呢?”牛進達第一聲問的還是房遺愛,他派出這麼多探子,爲的還不是這個駙馬都尉麼?如今長安城裡暗流涌動,要是等不來房遺愛的話,說不得朝堂上就要起一場風波了。
李穆低着頭,雙手匍匐的哭了出來,“少...少將軍身受重傷,三日前,他爲了掩護兄弟們撤退,獨身一人....獨身一人引爆了兩顆地雷,屍體...屍體也埋在了烏姿別裡山口的亂石中!”
乍聞此言,牛進達身體晃了兩晃,也幸好旁邊有柯罪扶着。緩了口氣,牛進達一腳踹在了李穆身上,他老淚縱橫道,“李穆啊李穆,房俊都沒了,你還回來作甚,你回來作甚?”
牛進達的聲音裡透着一股深深地淒涼之感,沒有人能明白房遺愛對於左武衛有多重要,他和秦瓊都老了,將來這左武衛還不得靠房遺愛,可是現在呢,這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卻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突厥人的土地上,到最後連個屍體都沒找到。
“牛將軍,你....你殺了末將吧,如今兄弟們已經安全回來,末將也可以安心去見少將軍了!”
“殺你,哼,殺你頂個屁用,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回長安城,你怎麼去見長樂殿下?”
牛進達搖頭上了馬,這一瞬間,牛進達好像失去了好多東西,曾經,左武衛是他的一生的驕傲,可如今卻成了他抹不去的負擔。
九月六日,秦瓊收到了牛進達送來的書信,書信內容很簡單,可對於秦瓊來說,卻無異於一個天大的噩耗。
顫抖着雙手,秦瓊顫微微地站了起身,信在手中,雙眼卻早已經無了光彩。
“天殺的,你爲何要如此對待我秦瓊,俊兒啊....”
秦瓊仰天一聲巨吼,卻震動了整座可汗浮圖城,古往今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劇,都是那麼的悽迷。秦瓊是受不了的,所以他暈死了過去。
此時駐守可汗浮圖城的左武衛士兵也知道了房遺愛的死訊,於是,原本平靜的可汗浮圖城充滿一片哭聲。
“少將軍....”項碩已經泣不成聲,多好的兄弟啊,就這麼死在了侯君集的手中。
盧子豪已經瘋狂了,他提刀上了馬,至於去了哪裡,誰還會管呢?
可汗浮圖城裡的軍士這一天全部換上了白頭巾,就連高昌王宮也豎起了一根高高的白幡。城裡的人也不知道出了何事,但他們也明白,唐軍一定死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秦瓊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坐在案前,他腦中很亂,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天上齊刷刷的寂靜,洪水走後卻留下了潮溼,那麼房遺愛呢,他的死去,又留下了什麼呢?
白幡?懷念?希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