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中,李寬正馱着小玉米,在百草園中採摘着果子。
越來越大的百草園,如今已經成爲楚王府別院最大的一道風景線了。
“阿耶,你踮起腳尖,我還差一點。”
小玉米一手抱着李寬的頭,一手舉得高高的,要採摘樹枝上的果子。
而李寬卻是兩手緊緊的抓着架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腿,生怕這個丫頭一不小心摔了下來。
“王爺,小玉米現在在長安城已經無法無天了,你還這麼寵着她,以後誰敢娶她呀。”
程靜雯在一旁很是無奈的看着這對父女。
以前她還不相信李寬說喜歡女兒的話,現在小土豆出生了,她就徹底明白李寬當初真的沒有騙自己。
要不是小土豆的臉型跟李寬幾乎一模一樣,大家都要懷疑這是不是他的兒子了。
出生到現在,都沒見李寬怎麼逗弄他。
反倒是小玉米,幾乎每天都跟李寬膩在一起,不是去觀獅山書院,就是去東西兩市閒逛,甚至去大明宮中見楚王太妃,李寬也都是帶着小玉米。
“王爺,我們不是在嶺南種了好多甘蔗嘛,那些甘蔗什麼時候可以產出糖霜呀?”
就在李寬跟小玉米忙的不亦說乎的時候,武媚娘氣沖沖的走了過來。
“媚娘,誰惹你生氣了?”
程靜雯看到武媚娘那表情,就知道肯定是碰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
“怎麼?長安城裡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惹我們家媚娘不開心了?”
李寬將小玉米從肩膀上放了下來,分別遞給程靜雯和武媚娘一個鴨梨。
然後自己也拿起了一個,在衣服上擦了擦,直接咬着吃了。
這年頭,沒有農藥,空氣又好的不得了,削皮什麼的,那是完全沒必要的。
再說了,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哼,還不是那幫天竺商人,以爲把控着關中的糖霜供應,就想隨意的漲價,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
在商業上,武媚娘是比較講究以商業法則來跟各個作坊、各家鋪子公平競爭,要不然直接找人栽贓陷害,再多的天竺商人,也別想鬥得過楚王府。
哪怕這些天竺商人,或多或少都在長安城找了一些勳貴作爲依靠。
“糖霜漲價了?我們幾家在廣州種了大量甘蔗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他們居然還敢漲價?腦子被驢踢了嗎?”
李寬也是對這些天竺商人感到無語了。
感情這幫人還真以爲天底下除了天竺,就沒有其他人能夠製作出糖霜了嗎?
真以爲製糖的技術門檻就那麼高了嗎?
不讓他們吃一次虧,他們都不知道東南西北啊。
“哼,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前幾天聽說有大食的海商運了一船的糖霜到了渭水碼頭,理論上糖霜的價格應該立馬下降纔對,結果反而不斷的上漲。這些人啊,只顧着一味的跟大家說長安城現在對糖霜的需求很大,要多囤點貨,否則又要漲價了。”
武媚娘自然是知道這些天竺商人打什麼主意。
但是廣州那邊的甘蔗一直每見成果出來,她一時也拿這些天竺商人沒有什麼辦法。
總不能讓自家的製糖作坊真的停工吧?
“之前許昂來信說廣州那邊的甘蔗長勢很好,算算時間,今年的甘蔗應該也都已經收割了,要是沒什麼意外,運輸糖霜的船隊應該在路上了。”
李寬還真不怕那幫天竺商人漲價,到時候廣州的糖霜過來了,他們虧本賣都沒有人要。
“王爺,那我可就真的讓製糖作坊的掌櫃拒絕那甘迪的漲價條件了?可別到時候再求人家賣糖霜給我們,那可就難看了。”
在武媚孃的理解中,長安城的糖霜都是從天竺而來,真要是跟那幫天竺商人搞壞了關係,除非你不按商業規則來,要不然就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大膽的拒絕去吧,到時候你要多少糖霜就有多少。”
今年廣州種植了幾萬畝的甘蔗,雖然這個數據跟後世比起來那是什麼都不是,但是放在這個年代,幾萬畝甘蔗產出的糖霜,已經是一個恐怖的數字了。
……
觀獅山書院的一個角落,紫霞站在滿地黃葉之中撫琴。
落葉!
琴聲!
鳥叫聲!
形成了一副獨特的畫面。
不過,這幅美景卻是被雲兒的一聲抱怨給打斷了。
“姑娘,今天那糖霜居然又漲價了,再漲下去,感覺都要吃不起了。”
紫霞如今作爲觀獅山書院的教諭,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工錢,再加上之前留下來的積蓄,主僕二人的日子倒也過的比較愜意。
不過,像是白糖這種奢侈品,她們還是比較少用。
雖然她們都喜歡甜食,但是大多數時候都去買相對便宜很多的糖霜。
當然,這也只是相對而已。
“怎麼?不是前陣子你剛抱怨漲價了嗎?怎麼現在還抱怨呀。”
自己撫琴被打斷了,紫霞倒也不惱。
如今她的心境,已經非常平和,基本上也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如果觀獅山書院能夠招收一些女學員,時不時有女學員來跟自己聊聊天的話,那就更好了。
“前陣子抱怨是因爲糖霜接連漲價,現在抱怨是因爲糖霜的價格不僅沒有下跌,反而比之前更高了。我粗粗的算了了一下,現在一斤糖霜的價錢,都能在年初的時候買上兩斤了。”
雲兒嘟囔着小嘴,氣沖沖的在紫霞旁邊坐下。
由於主僕兩人的收入比以前少了很多,雲兒如今也變得精打細算起來。
像是糖霜這個價格漲法,就讓她很難受了。
雖然這玩意對於百姓來說,不是什麼必需品,但是對於她們主僕二人來說,卻是不可或缺的。
就像是經濟危機時候的口紅,銷量暴漲,那是因爲化妝是女人的剛需,沒錢買昂貴的護膚品,相對便宜的口紅還是要繼續買的。
這就跟白糖吃不起,糖霜還是要吃的是差不多的道理。
“聽說那點都德和味之素都推出了好幾款口味酸甜的菜式,很受歡迎,搞得長安城很多勳貴人家都開始學做這幾樣菜,這白糖和糖霜,一下就變成勳貴人家廚房的必需品了。這買的人多了,漲價幾乎是必然的呢。”
“姑娘,你還替那些奸商說話,這東西沒有變化,價格卻是漲了這麼多,這不就是坑人嗎?奸商!這些都是奸商!”
“雲兒,這話你可不能亂說,你雖然去買的是糖霜,是那些天竺商人販賣的;但是長安城最大的白糖商人卻是楚王府呢。”
紫霞雖然身在觀獅山書院,但是對於楚王府的一舉一動卻是一如既往的關注,這白糖是哪家搞出來的,幾乎是長安城人所皆知的事情。
“我這不是說的糖霜嘛,我又沒有說白糖。”
雲兒嘴中雖然還是這麼說,不過聲音明顯是變小了。
“你呀你,這糖霜價格上漲了,大不了最近我們就少吃一點唄。”
“可是我擔心這價格繼續往上走,要不要乾脆我再出去多買點吧,要不然過幾天又漲價了。”
“不用,我不覺得這糖霜價格還能漲多久。今年楚王殿下安排了許參軍的大郎去到廣州負責甘蔗的種植,以王爺的本領,肯定可以將甘蔗變成糖霜,一舉打破這些天竺商人霸佔糖霜供應的局面。”
紫霞很明顯比一般人要對李寬更有信心。
白糖這麼神奇的東西都製作出來了,黑乎乎的糖霜還沒有辦法弄出來嗎?
當然,長安城中,並不是每個人都跟紫霞一樣想的。
“潘掌櫃,按照您的吩咐,今天我一口氣買了一百斤的糖霜,足夠我們樓裡用好一陣子了。”
五合居中,負責採辦的夥計邀功一樣的站在潘旺面前。
“現在這些客人,喜歡吃甜食和酸甜口味菜式的人是越來越多了,這一百斤糖霜,我看頂多就支撐個半個月就沒了。”
潘旺覺得自己痛並快樂着。
一方面,五合居的生意變好了,他自然是開心的。
但是,剛剛推出不久的新菜式,如果就因爲糖霜價格上漲就跟着漲價,這就很傷人氣了。
有些客人倒是不差這點錢,但是覺得心中不痛快,可能下次就不會來五合居了。
畢竟,跟五合居齊名的點都德和味之素,就在旁邊呢。
“那……那我還要再去買嗎?今天我去拿天竺商人甘迪的鋪子裡頭,發現好多人都幾十斤幾十斤的採辦糖霜了,這個局面,跟以前可不大一樣。”
“再去買一百斤吧,先備夠一個月的用量,後面要不要再買,我要再想想。”
潘旺思索了一會,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行,那我去賬房取錢,現在就立馬去買。等到明天,說不準這糖霜的價格又上漲了。”
像是五合居這樣的場景,在長安城很多地方都在發生。
甘迪站在鋪子中,看着人來人往的顧客,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像糖霜這種不是普通人家消費的東西,越是價格上漲,反而賣的越好。
這根賣其他東西的邏輯,可不大一樣。
看來,自己這步棋是走對了。
不過,也是時候再控制一下糖霜的售賣速度,讓大家感受一把糖霜貨源不足的情況。
甘迪一邊想,一邊拿起了一跟雪糕品嚐了起來。
……
房府。
房玄齡剛剛下值回到府上,盧氏就在那裡抱怨。
“我說房喬,你不是安排那房鎮去廣州種了一萬畝甘蔗嗎?不是說這甘蔗可以製作糖霜嘛,怎麼長安城的糖霜和白糖價格,都是一天一個價啊。”
盧氏掌管着房府的財政大權,像是糖霜和白糖價格急劇上漲的情況,負責採辦的夥計肯定是要跟她說明的。
要不然憑空多花了那麼多錢,賬房根本就不會隨意同意支取。
別以爲人家身在唐朝,就沒有什麼防止腐敗的措施。
“這凡事都有個過程,那甘蔗也是今年纔過去種植的,不管是能不能成功製作出糖霜出來,都要等收割了才知道。如今長安城家家戶戶,但凡是家境還不錯的,都喜歡買點糖霜,這買東西的人多了,自然就漲價了。”
當初在廣州買了一萬畝地,這麼大的事情,房玄齡自然是知道的。
說起來,這算是房府這幾年比較大的一筆投資了。
要不每年在東海漁業有分紅,房遺愛搞出來的味之素又來錢很快,彷彿還真沒有辦法一出手就買一萬畝土地。
哪怕這個土地是在廣州。
“哼,大道理誰都懂,但是這價格無緣無語的上漲這麼多,那些商家就是奸商。”
“怎麼就是無緣無故了呢?我剛不是說這長安城勳貴富商對糖霜和白糖的需求多了,但是供應沒有怎麼增加,所以就漲價了。當然,西市有些商家,想要藉着這個機會多掙點錢,這個情況應該也是有的。”
“那朝廷就不去管一管嗎?就任由那些商人隨便漲價?”
“這糖霜又不是糧食,吃不吃都是可以的,大家要是覺得貴,完全可以不買啊。這種東西,朝廷是不可能去管的。”
“那我要不要安排人明天再去西市多買一些?要不然以後還得漲價,花的錢財更多。”
房府如今雖然富有,盧氏卻是跟早年一樣,習慣了精打細算。
“這個沒有必要吧。之前楚王殿下建議我們去廣州種植甘蔗的時候,也是有說這甘蔗的情況,算一算,那些甘蔗應該都已經收割了,指不定什麼時候長安城就多了一堆的糖霜呢。”
房玄齡稍微猶豫了一會,不過還是選擇了相信李寬。
雖然房玄齡很清楚這糖霜製作是天竺商人的核心秘密,肯定不會輕易外傳,但是楚王殿下既然建議自家去廣州種植甘蔗,並且楚王府種的面積是自己的幾倍,肯定是有辦法把這些甘蔗利用起來的。
這也是經歷了無數次教訓之後,房玄齡重新樹立起李寬的形象之後的決定。
“哼,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要是糖霜價格繼續上漲,你這個月就不要想有零錢上酒樓了。”
一旁路過的房遺直,當做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低着頭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