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守城……”李恆聞言略微沉吟,道:“此人是從何處學來的命理之術,竟能百算百靈?”
“據說是家傳之學,城內百姓都稱他爲神課先生。”裴絳慧想了想,感覺李恆似是對此比較在意,便有些好奇地問道:“殿下之前聽說過這個人?”
“沒有。”李恆輕輕搖頭道:“只是聽聞白算百靈的卦術有些驚訝,畢竟命理最難琢磨,即便是普通人的命理也是複雜難明,偶爾算中還正常,百算百靈便有些奇特了。”
“這麼說的話,的確是這樣。”裴絳慧點頭,若有所思道:“是否要我派遣鎮魔使詳細調查一些這個袁守城?”
“十五哥是懷疑這個袁守城與你之前猜測的那個危機有關?”李明達略微思忖,道:“若是這樣的話,我們鎮魔司恐怕不宜輕舉妄動。”
從剛剛李恆的態度來看,他對這個“危機”無比重視,多半是認爲即便是現在的鎮魔司也難以抵擋這個危機。
如果袁守城真的與此有關,鎮魔司貿然調查的話,反倒容易打草驚蛇。
“嗯,你們不必行動。”李恆輕輕頷首,道:“一切如常即可。”
……
長安東市,繁華無比,店鋪毗連,商賈雲集。
以往最熱鬧的地方通常是酒肆、青樓,可現在人們都聚集在離春明門不遠的一處算卦攤位上,排着對等待一位神課先生給自己卜卦。
這位神課先生名叫袁守城,乃是當朝欽天監正袁天罡的叔父,傳聞他在命理術數一道上已然超凡入聖,可知過去未來,能曉興盛衰亡,知兇定吉,斷死言生。
算無遺漏,百算百靈,甚至有不少朝臣都會來光顧他的攤位,可謂是術冠長安。
不過,袁守城並不倨傲,依舊平等對人。
無論來者是朝官重臣,還是販夫走卒,他都是一樣的態度,收取一樣的價錢,進行一樣的算課。
李恆出了人皇殿,作尋常公子裝扮,來到長安東市,遠遠地便看到了長龍般的隊伍。
他就如常人一般排在了最後面,許久之後,纔來到袁守城面前。
這位神課先生雖然是袁天罡的叔父,按照年齡來算的話,應該已經有六七十歲,但看起來卻頗爲年輕,只有四十歲左右的模樣,且儀容俊朗,面如冠玉,年輕時也是一位美男子。
袁守城剛給一位客人算完,見李恆走過來,先是一愣,隨即面露驚奇之色,急忙站了起來,便躬身行禮。
四周人頓時側目,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李恆的身上。
“先生不必如此。”李恆微笑着擺了擺手,坐在了袁天罡的對面,道:“我今日來只問先生課算,不爲其他。”
從方纔袁守城的反應來看,明顯是已經識得了他的不同。
就是不知是這袁守城自身不凡,只憑面相就有察覺,還是因爲曾被袁天罡告知過他京城大人物的模樣,故此認得。
“那公子是爲何而來?”袁守城恭敬問道。
“請卜天上陰晴事如何。”李恆微笑道。
在後面排隊的人聞言也都來了興致。
這天上陰晴,雲雨之事,與人們的生活出行息息相關,聽得卦辭結果之後,對自己也有好處。
不過,陰晴雲雨向來都是天意龍王布行,非凡人能知。
這位神課先生,當真能佔的準嗎?
“哈哈,這有何難,公子且稍等。”袁守城隨即以銅錢起卦,佔一課,望天色,道:“日光普照,碧空如洗,當是三日無雨,待第四日,定有雨來。”
“那第四日何時下雨,雨有多少尺寸?”李恆又問道。
“當是午時布雲,未時發雷,酉時下雨,亥時雨足,共得水四尺六寸零三十八點。”袁守城胸有成竹道。
“原來如此,多謝先生解惑。”李恆輕輕頜首,站起身來,放下一錠金子,道:“這是先生今日課金,若接下來的天數真如先生所言,我還有百兩課金奉上。”
言罷,他便出了人羣,不一會兒就離開了長安東市,沒了蹤影。
“呼……”袁守城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他剛纔在李恆的面前,真的有一種自己完全被看透了的感覺。
彷彿在這個人的面前,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秘密。
這帶給了袁守城極大的精神壓力,僅僅只是一個卜卦天上陰晴就耗費了他全部的精力。
於是,他只好起身想衆人報以歉意,宣佈今日疲累,不再占課。
隨後匆忙收拾攤位,也離開了長安東市。
他並不認得李恆,只是通過相術以及天生的靈覺,察覺到這個年輕人貴不可言,身份定然非比尋常,纔想要起身行禮。
“要去找天罡問問,這位公子究竟是什麼人?”袁守城心有餘悸,甚至都不太想開課卜算了,最起碼不想在東市這邊開課。
“以後如果繼續開課卜卦,就轉去西市吧。”
……
李恆又回到了人皇殿的東南別院。
袁守城卜卦的原理他一眼就看穿了。
無非是一種先天伏羲卦術的運用,以卦象映照天地法理的更易,以此來解讀人的命理和天地自然的變化。
這在李恆的法眼之下,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並不玄奧。
可用袁守城回答他問卜的方式,以及給出的答案,卻讓他心下微沉。
在回來之後,李恆沒有雕刻,也沒有修煉,就一直擡頭望着天色,一動也不動。
第一日。
晴空萬里,日光和煦,沒有半點要下雨的意思。
第二日。
碧空如洗,陽光明媚,依舊沒有要下雨的意思。
第三日。
烈日當空,猶如火灼,人走在外面都會感覺口乾舌燥,更無半點雨氣。
第四日。
早起便有涼風,至午時天上忽有烏雲瀰漫,一個時辰後雷電開始轟鳴,金蛇狂舞,醞釀暴雨,至酉時大雨瓢潑而下。
李恆面色沉靜的走入水中,他沒有動用任何力量,任由自己被雨淋溼,閉目不言,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臨近亥時,天色暗了下來,雨漸漸變小的時候,他才終於長嘆一聲,“下雨了啊……”
吱呀!
就在這個時候,裴絳慧打着油紙傘來到了這裡,見李恆站在雨中,連忙過去爲他撐傘,“殿下,你怎麼站在雨裡,衣服都淋溼了。”
“在想些事情,一時沒有注意。”李恆笑了笑,看向身邊眉目隱含擔憂的家人,道:“這麼晚了,怎麼急匆匆過來?”
“來向你說一個消息。”裴絳慧道:“今日長安城裡來了一個江州僧人,在大興善寺與衆僧辯法,講的滿場高僧啞口無言,是以名聲大噪。
“這個僧人就叫做‘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