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司丞鍋鍋一起來的呀!”小兜兜吃着牛肉,含糊不清的說道。
“李必被抓了,你怎麼跟他在一起?”張小敬指着毛順問道。
小兜兜無辜的說:“我一個小姑娘,這麼可愛,他們爲什麼要抓我?我肚子餓了,老爺爺這裡有吃有喝,喂,你要不要坐下一起吃?老爺爺人很好的。”
噗……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家裡的美食乃是人間絕頂,怎麼傍晚時分沒吃飽嗎?吃過你家的菜餚,這種東西還能下嚥?張小敬心中吐槽。
廢話,那是傍晚,現在都午夜子時了,誰不餓?那不得吃點宵夜墊墊?
“別玩了,趕快出去,這燈樓今日有危險,你不能呆在這裡。”張小敬催促着。
“不要,爹爹交待了,今日讓我和司丞哥哥待在一起,他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你吃不吃,不吃別打擾我吃飯。”小兜兜白了一眼。
無奈,張小敬朝上面看了一眼,只能等會兒跟蕭規商量了。
隨即看向了神遊物外的國師毛順,誰都不會想到,堂堂國師,萬人敬仰的存在,竟然會叛唐?此時空中掛着燈樓圖紙,左手邊是一桶伏火雷,右手邊是一堆燭火,空中垂下一道道絲線,顯然燒斷絲線就觸發機關。
張小敬走上兩步湊近了,毛順開口道:“輕點慢點……你不知道有風啊?”
“老爺爺別生氣,來來,我給你倒上,咱倆碰一個。”小兜兜拿起酒壺斟酒。
毛順神色緩和,笑着點頭:“真是個好孩子,能在這裡碰上,也算咱爺倆有緣分。”
張小敬喝問道:“這東西怎麼能停下來?”
毛順滿飲一杯,瞟了一眼,嗤笑道:“停不了啦,我點燃任何一根,這天樞柱就帶咱們倆去投胎了,順便帶上廣場上那些來看燈的老百姓。”
“三個,是三個人,還有我呢老爺爺。”小兜兜強調說。
毛順舉起的燈盞手上一顫,不由得心軟道:“孩子,你該聽他的,離開這裡的。”
“不要,這裡有好吃的有好玩的,挺好呀。”小兜兜渾然不覺危險。
“哎,也罷,黃泉路上無老少,人,總是要死的。”毛順說着,舉起了燈盞。
“別動!”張小敬喝止道,“毛順,你可知道這孩子是什麼人?”
“公家的人,既然是跟着靖安司李必來的,想來是他的婢女?無所謂啦,今日,註定許多人要死的。”毛順不屑的說。
“哼!她是秦王府的後人!對朝廷下得了手,甚至對聖人都下得了手,但是秦王府呢?秦王府你也下得了手?”張小敬靈魂一問,毛順手中的燈盞放下了,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小女孩。
“孩子,你真的是秦王府的人?那你,你怎麼會來到這裡?又怎麼會跟着靖安司的人?你不該來!”毛順勸解說,“龍先生,龍先生……”
他呼喚龍波下來。
小兜兜卻好奇的問道:“老爺爺,我是來自秦王府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毛順痛苦的說道:“我們仇恨朝廷的不公,纔有了今日。但秦王府不行,百多年來,秦王府雖然隱而不出,但天下百姓無不感念秦王恩德,若無秦王殿下的活命大恩,這天下每年的災難饑荒,得死多少人,所以,天下無人不欠着秦王府的。我這就叫龍先生送你出去,說什麼,你今天也不能在這裡。”
“我不走,我要跟司丞哥哥在一起,他走我才走。”小兜兜明確道。
“好,只要你願意走,我會讓龍先生放了李必的。”毛順答應道。
張小敬憤怒的問道:“你既然能放了這小丫頭,爲什麼不能放過那些無辜百姓?”
毛順沉默不答,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作品之中,指着面前的燭火介紹道:“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共一百零八燭。你一個彈指滅掉一個,大概只來得及滅掉一半。”
“然後呢?”張小敬死死的盯着毛順問道。
“然後、然後……嗯?孩子,你怎麼做到的?”毛順眼睛睜得老大,不可思議的看着面前,小姑娘僅僅是袖子輕輕一拂,一百零八燭,全都熄滅了?有一個彈指嗎?
“很簡單呀老爺爺,我從小學醫,滅燭火只是基本功,最終我是要拂手之間,同時攆轉一百零八根銀針,讓病人恍若未覺,又能達到最大效力的,比你這個難太多了。”小兜兜平淡的說道。
醫者、工匠,到高深處都有相同之處,毛順敬佩道:“不愧是秦王府後人,竟然還是位神醫傳人,如此,你更不能有失了。聽爺爺的話,一會兒就跟那個李必走遠些,行嗎?”
“呀!老爺爺,我揮手滅了你的蠟燭,是不是耽誤你辦正事了?那我再給點上!”小兜兜說着,就要取火摺子點燈。
毛順笑了,擺了擺手:“算了,反正也是假的,真正的機關,在我手邊這根線,其實已經啓動了。小子,看到下面那顆滾動的鐵球嗎?沾滿火油燃燒那個。”
張小敬低頭一看,可不是嘛,鐵製導軌上,一顆着火的鐵球正在加速往下滑落,最終會跌落中心柱子內部。
毛順拍了拍手邊的伏火雷桶,“放心吧,麒麟臂會送咱們倆去投胎的,同行的還有幾萬百姓、和聖人。好在,咱們倆排在他們的前頭,孟婆湯,還能分上一杯。你說,我是喝呢,還是不喝?”
張小敬低頭研究着機關,時不時還擡頭看向圖紙,“少說話還能活。”
“不用費勁了,你是攔不住的。”毛順擺手說。
“我能!若是讓廣場上的百姓都做了闕勒霍多的祭品,以後什麼魑魅魍魎,都可以威脅我大唐!”張小敬始終不曾放棄,而且他的眼光不錯,也不僅僅是侷限於救人,更知道今日帶來的無窮後果。
一直在埋頭吃喝的小兜兜眼睛一亮,心中對今天的主角張小敬,更高看一眼。
毛順點頭讚道:“看起來,你是個好人,我問你一個問題:皇帝和百姓,若是隻能救一邊呢?你救誰?”
張小敬怔住了,這個問題,今天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在秦王府酒館也聽過,那是問李必的。此時卻被人問起了自己。自己不像李必那麼忠君,肯定會選百姓。
但是,今日之舉,即便是救了廣場上幾萬百姓,炸死了皇帝,羣龍無首,天下大亂,烽煙四起,那天下豈不是更多無辜百姓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