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出身不凡,父親是柴紹,名列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母親平陽公主更是女中豪傑,對李唐大業功勳卓著。
而後平陽公主早逝,柴紹也英年而去,留下了柴哲威和柴令武兩兄弟。
但功勳卓著的柴紹夫婦去了,反而讓皇室少了戒心,於是柴令武頗受皇室的照拂,更是尚了巴陵公主。
兄長柴哲威有將才,也能罩住柴令武這個幼弟,所以柴令武堪稱是萬般寵愛集於一身。
這不,柴令武被任命爲衛州刺史,按理該興高采烈的去赴任,但他卻聲稱巴陵公主有病,以照看公主爲由一直留在長安城。
高陽一路進去,到了後面,見到了姐姐巴陵公主。
“高陽來了。”巴陵坐在那裡招手。她的身材豐腴,胸口那裡下限比較低,只是笑一下,
“你這隔三差五去請客,所爲何事?”高陽坐下就問。
巴陵伸手爲她倒酒,微笑道:“聽聞你最近在家不出門,我這不是擔心你悶得慌,這才請你來。”
高陽看看桌子上的酒菜,沒好氣的道:“吃喝這些你我都不差,可有好歌舞?”
“怎會沒有?”說起來柴家的根基也不淺,所以這些東西不缺。
巴陵拍拍手,隨即有歌姬來了。
她看了高陽一眼,低聲道:“聽聞此次賞賜宗室沒你的份?”
李治登基後,時常賞賜重臣和宗室,也算是拉攏人心。
高陽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也沒有吧?”
巴陵的眼中多了尷尬,旋即消散。
二人舉杯飲酒,堂下歌舞繽紛。
巴陵笑吟吟的道:“聽聞你對百騎的一個文書有意?”
高陽想到了硬漢賈,就冷冷的道:“誰說的?”
“許多人說。”巴陵眸色微動,爲高陽倒酒,然後掩嘴笑道:“一個少年,有趣嗎?”
高陽淡淡的道:“比你有趣。”
巴陵笑的捧腹,這時有侍女進來,“公主,那邊來了客人,聽聞高陽公主在,想求見一面。”
皇室的公主不是那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見客更是沒有什麼忌諱。
巴陵起身,隨後俯身去拉高陽,“那是幾個有趣的人,高陽你且隨我去看看。”
高陽起身,跟着她一起出去。
走到廳外,她突然想起了賈師傅的話。
——少見其他人!
是了!
她側身看着巴陵,“是何人?”
巴陵託着她的胳膊,“去見了就知道了。”
高陽一甩手,巴陵就一個踉蹌。
“高陽……”巴陵站穩後,詫異的道:“你這是爲何?”
高陽皺眉道:“我突然有些累,想睡覺。”
“公主,府上就能暫時歇息。”一箇中年女官笑着。
右手垂落,隨即揮動心愛的小皮鞭。
啪!
女官捂着肩頭慘叫,高陽大步出去,“我回去歇息了,回頭請你喝酒!”
“高陽!”
巴陵叫了幾聲,最後嘆息止步。
“她可是察覺不對了?”身後傳來男子的的聲音。
巴陵虛脫的靠在男子的懷裡,“高陽最近有些古里古怪的,沒有了以前那等玩得開。”
男子伸手向前,低笑道:“可是你這等玩得開?”
巴陵的身體蠕動了一下,“郎君,高陽這裡怕是有些麻煩。”
男子就是柴令武,他微笑着,目光追隨着高陽的背影,“別擔心,高陽就是個蠢的,多說些那等話,她自然會不忿,特別是爵位,記住了。”
巴陵點頭,“今日卻是忘記說房家的爵位了,失策。”
“無礙!走吧。”
夫妻二人攜手去了一間靜室。
“見過公主。”
“見過諸位。”
“坐下說話!”
房門關閉,室內幽暗,外面光明,恍如兩個世界。
……
“慢些,撅着屁股!”
“慢些!”
賈平安落地,隨後帶着哼哈二將就回了百騎。
果然,沒多久高陽就在皇城外要見他。
賈平安打着哈欠出來,高陽關切的道:“可是累了?”
“剛升官,事情多。”
“呀!”高陽歡喜的道:“是什麼官?”
“錄事參軍。”
高陽剛想不屑,卻又換了說法:“你才十五,以後前程無量。”
但你別臉紅啊!
賈平安不知道她爲毛臉紅,就笑了笑。
“先前巴陵說帶我去見什麼客人,我隨即就走。”高陽覺得有些迷茫,“這究竟是爲何?”
這個必須得硬化才能應付。
轉換了人設的賈平安淡淡的道:“你只需知道,某這是爲你好就是了。”
“好!”高陽的臉又紅了,“回頭你來家裡,我陪你飲酒。”
哥怕被你吞了。
他目送着高陽的馬車遠去,想到了許多。
李泰當年爲了和大哥李承乾奪嫡,招了一批幫手,其中就有房遺愛和柴令武。
這便是站隊。
而李泰後來敗給了小老弟李治後,先帝仁慈的放過了房遺愛和柴令武這兩個女婿。
房遺愛是個蠢的,沒人鼓動的話不會玩造反遊戲。
但柴令武呢?
這位出身不凡,若是不出岔子的話,以後定然是權傾一時的重臣。
但……他當年站隊了,李治再傻也不會容忍他位居朝堂高位。
也就是說,房遺愛和柴令武的前程有天花板,高不到哪去。
這時候人會怎麼想?
賈平安不知道,但大唐的宗室從公主到皇子都不老實,這個是傳統,謀逆和吃飯喝水般的隨意……
“小賈!”
唐旭來了,賈平安迎出去笑道,“校尉有事招呼某去就是了,爲何還親自來?這是不給某面子嗎?”
升職之後,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裡,你需要和以往一樣對待同事,別嘚瑟,別嗶嗶,否則會被腹誹,甚至會被針對。
唐旭暗自點頭,覺得小賈升職後依舊如故,可見是個實誠人。
而那些百騎見了都心中一鬆,原先的一點兒嫉妒心也漸漸散去了。
這便是做官先做人的道理。
唐旭進去,賈平安說道:“校尉,某卻不會烹茶,可要讓包東來?”
他不知道唐旭的來意,這個是客氣,也是試探。若是要要事,那麼唐旭就會拒絕。
“讓他來。”
晚些包東來了,熟練的開始烹茶。
唐旭說道:“先前某去左武衛串門,那邊在議事,提及了吐蕃和大唐的關係,某便說了,吐蕃當然是狼子野心,被嘲笑了一番,後來還打賭,某下了一百貫……小賈,你說說。”
一百貫……唐旭這是不準備過日子了?賈平安沒想到是這事兒,他沉吟了一下。
包東送上茶水,賈平安搖頭,示意自己不渴。
“校尉,某以爲吐蕃定然會侵蝕大唐的邊境地帶。”
“爲何?”唐旭喝了一口茶,滿意的點點頭。
賈平安的臉頰抽搐了一下,“從贊普的書信中能看到他對大唐的輕蔑,不管是陛下還是宰相們,他的口氣就像是……呵斥小兄弟。”
這個沒法忍!
“那你以爲他們會如何做?”唐旭顯然是想重返沙場,但在百騎有可靠的接班人之前,他的這個想法不可能實現。
賈平安說道:“他們會慢慢試探,一步步的……”
唐旭隨後悄然去了左武衛。
“唐旭,你來作甚?”一羣將領在叫罵,“錢都不敢賭!”
唐旭一拍案几,“賭了,一百貫!”
衆人愕然。
一個將領笑道:“一旦輸了,你家娘子會把你趕出家門!”
唐旭罵道:“某在家說一不二!”
另一個將領含笑道:“某也是如此。”
“哈哈哈哈!”
一羣‘硬漢’在大笑。
……
快入冬了,疊州各處漸漸少了活計,路上也少了行人。
王德凱站在都督府前,仰頭看着灰暗的天色。
“都督。”別駕周果策馬而來,近前躍身下馬。
“好馬術!”王德凱不禁讚了一句。
此時在邊塞任職的文官都以騎術精湛、廝殺了得爲榮,誰能文武雙全,誰就是大家眼中的英雄。若是你手無縛雞之力,會被人嘲笑。
周果近前,喘息道:“都督,白蘭那邊近日有騎兵不時越境。”
“人數多少?”王德凱一邊進去一邊問道。
“百餘人。”周果說道:“在遭遇我軍遊騎後,他們隨即後撤。”
王德凱止步,“這是本月第四次了吧?”
“都督好記性。”
“此事……”王德凱回身問道:“白蘭夾在大唐和吐蕃之間,你覺着他們可敢衝着大唐齜牙?”
“不敢。”周果振眉道:“他們若是敢,那大唐就會毫不猶豫的讓他們成爲塵埃。”
“那這是爲何?”王德凱來回踱步,突然吩咐道:“備馬,弄三百騎兵跟着某。”
周果詫異,“都督這是要作甚?”
王德凱淡淡的道:“不管是白蘭人還是吐蕃人,某去給他們一個驚喜!”
隨即騎兵調集,飛也似的出發了。
疊州最多的是山,而且一到秋季就陰雨綿綿。
細雨落在人馬的身上,冷的打顫。
“咿律律!”
數天之後,王德凱遭遇了一隊斥候。
“都督,白蘭有數百人越境。”
王德凱拿下頭盔甩了甩水,問道:“步卒還是騎兵?”
“三百騎兵,數百步卒。”
這是沒查探清楚,王德凱一皮鞭抽在斥候的甲衣上,罵道:“失職!回頭處置!”
斥候昂首,“領命!都督,某去了。”
王德凱來了,斥候自動轉爲輪班查探消息。隨即數百步卒趕來會和。
“小心些!”
馬蹄聲密集而去。
一天後。
十餘大唐斥候在疾馳。
前方有數座山,山頂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前方有發現!”
最前面的斥候一聲厲喝,衆人勒馬減速……
前方有路,斥候下馬查看,回身喊道:“細紗上有密集人馬痕跡。”
這是斥候的偵查手法,在必經之路上鋪細紗,掃平,敵軍人馬經過就會暴露。這種偵查手法叫做土和。
斥候頭領,副隊正陳漢下馬,帶着衆人查看痕跡。
少頃,他擡頭道:“七八百!”
衆人點頭,認可這個判斷。
“回去!”
陳漢剛準備上馬,就伏在地上,側耳貼在地面仔細傾聽。
衆人馬上觀察四周。
“數十騎,上馬!”
唐軍斥候剛上馬,遠方就出現了數十騎兵。
“走!”
衆人打馬就走。
沒多久,後面的敵軍就漸漸追近。
陳漢回頭看了一眼,“準備弩!”
按照大唐軍中的配置,弩是十配二,也就是一萬人有兩千張弩。
但斥候不同,自然是密集配置。
敵軍靠近,陳漢喊道:“放箭!”
十餘弩箭飛去,射落六人。
敵軍卻不依不饒的繼續追擊。
兩輪弩箭,陳漢拔刀:“殺回去!”
十餘斥候繞了一個圈子,一頭插進了敵軍的腰部。
陳漢當先衝殺了進去,迎面的敵軍迎頭就是一刀。
他舉刀格擋,隨後長刀反手劈砍,在敵軍的腰肋部開了個大口子。
一支長槍捅刺而來,陳漢把腰扭的比青樓的女人還要彎曲,左手握住槍桿子,右手一刀。
他拿起長矛,策馬加速。
長矛刺中一人,他依舊在加速……
長矛穿過第一人,再度貫穿第二人,此刻長槍沉重,陳漢鬆開手,兩騎轟然倒地。
他揮刀斬落一人,前方豁然開朗。
卻是殺透了敵陣。
他猛地擡頭,噴濺在臉上的鮮血揮灑出去,漫天都是。
“大唐男兒當如是,哈哈哈哈!”
長笑聲中,唐軍留下了三具屍骸,揚長而去。
“快!”
陳漢打馬狂奔。
敵軍士氣大跌,但旋即再度追趕。
一前一後疾馳五里地時,前方看到了旌旗。
“是都督來了!”
斥候們在歡呼。
後面的敵軍減速,衝着這邊指指點點的。
陳漢帶着人衝了過去。
“側面過去!”前方的步卒大聲呼喊。
這是不許斥候攪亂陣型的意思。
陳漢從側面衝了進去。
“報!”他近前被兩把長刀擋住,這是戰時的規矩,斥候和主將之間要有安全保障,以免被刺殺。
陳漢說道:“前方發現敵軍痕跡,八百人。”
“步騎各半。”
“他們去了何處?”王德凱在觀察。
陳漢指着左側說道:“應當是左邊。”
“有趣,竟然想繞路從後方偷襲!”
“對了,都督。”陳漢說道:“那些人……像是吐蕃的。”
王德凱不見驚訝,淡淡的道:“上次吐谷渾叛軍來襲,那少年說,吐蕃人不安分,某深以爲然,所以此次親來,就是想看看他的判斷如何,果然如此!”
上次賈平安來了疊州,一系列的手段讓疊州將士們第一次認識了掃把星,王德凱甚至上書朝中,說是把賈平安交給自己來帶,不出幾年就能爲大唐調教出一個名將胚子來。
可朝中卻呵斥了他,想起來很是無奈。
“止步!”
王德凱回身看了一眼,“這裡是大唐,敵軍不敢久留,準備。”
話音未落,側後方傳來了馬蹄聲。
數百敵騎飛速而來,王德凱笑道:“這是想偷襲我軍,可沒想到我軍早有防範,列陣!”
三百步卒在前方列陣。
“敵軍止步了。”
王德凱說道:“這是在歇息馬力,等候步卒,讓兄弟們歇息。”
騎兵已經去了後方,按照大唐的兵法,臨戰前,馬軍在側或是後方,靜觀步卒廝殺,等候將令,那等騎兵一來就衝殺的罕有。
敵軍步卒趕到,有人喊道:“都督,八百餘人。”
“斥候有功!”王德凱一句話,讓斥候們眉開眼笑。
此刻從軍去謀取功勳,遠比在家種地更受大唐男兒的歡迎。從軍是一個發家致富的好路子,這個觀念深入人心。
敵軍聚集,歇息了一刻鐘,隨後開始逼近。
“敵軍步卒四百餘……”
王德凱的手下只有三百步卒,他盯着敵軍,吩咐道:“步卒應戰。”
“諾!”
“都督有令,步卒應戰!”
步卒開始列陣。
弩手在最後面開始準備。
弓箭手準備……
“一百五十步……弩箭……放!”
弩箭飛了過去,敵軍撲倒二十餘。
“敵軍開始奔跑。”
王德凱看到了,敵軍步卒在奔跑,這是縮短被唐軍遠程弓弩打擊的法子。
敵騎在後面緩緩跟隨,這也是學的唐軍的戰法。
步卒出擊,勝,騎兵順勢出擊。敗,騎兵上去掩殺阻攔。
弩箭發射數輪後,敵軍在接近,但死傷慘重。
王德凱看着這一幕,眯眼道:“當年和突厥人大軍廝殺時,我軍用弩箭給敵軍重大殺傷,隨後步卒廝殺,最後重甲騎兵突擊,那時候……漫山遍野都是奔逃的突厥人,殺啊……一路追殺,到處都是屍骸!”
“敵軍二十步,弓箭手……放箭!”
一輪弓箭之後,弓箭手迅速拿起刀棍和早就準備好的弩手上前列陣。他們排在陌刀手的身後,將第一波接敵。
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弓箭手,都是兼職。
而刀,就是陌刀。從李靖把這個東西大規模應用在戰陣上之後,大唐陣列的第一線總是閃爍着陌刀的光芒。
“敵軍突擊!”
前方的隊正在喊。每一隊的後面站着提着刀的副隊正,一旦發現畏敵不前的人,隊正和副隊正必須馬上斬殺此人。若是不能,再後面站着虎視眈眈的校尉,他將令人斬殺隊正和副隊正!
敵軍在逼近……
“殺!”
陌刀手站成排,曲臂把陌刀挺在身前,曲臂的作用就是刺!
命令一下,陌刀手們伸直手臂,有尖刃的陌刀前刺。
這等大刀前刺,勢大力沉,前方的敵軍步卒倒下了一片。
“殺!”
陌刀手曲臂,再度刺殺。
曲臂,刺殺,收回……這樣速度就很快,但有個缺陷,力氣小的使不了幾下。
五十陌刀手擋在前方,寸步不退。
王德凱在觀察敵軍,當看到敵軍步卒死傷慘重,騎兵在蠢蠢欲動時,就吩咐道:“陌刀手疲憊了,可退下!跳蕩、馬軍準備。”
命令下達,後續的跳蕩和騎兵在準備……就在這個時候,敵騎出動了。
邊上的將領看着王德凱,等候他新的軍令,
敵騎出動,陌刀手退下,誰來阻擋?
“陌刀手……不動!”
王德凱的命令很殘酷,但被不折不扣的執行了。
敵軍步卒閃開,騎兵加速衝了上來。
“跳蕩準備,馬軍準備。”王德凱獰笑着,“就這麼一下,衝不跨,老子就要吃肉了!”
陌刀手……
所有目光都看向了他們。
唐軍六百,敵軍八百餘。
前方,五十陌刀手面無懼色。
隊正黃靖舉刀奮力嘶吼:“陌刀手……”
沙啞的嘶吼聲迴盪在戰場上。
隨即。
陌刀林立!
“有進無退!”
陌刀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