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空氣好啊!
賈平安在坊裡轉悠,順帶看看自家的幾個作坊。
孫仲依舊老態龍鍾的守着茶坊的大門,見他來了起身行禮,和往日一樣。
巡查了一圈後,賈平安這纔去兵部。
今日遲到了,任雅相看到他不禁搖頭,“你昨日好生兇險,竟然還吊兒郎當的……不當人子。”
“小賈!”
這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任雅相起身,“竟然是閻尚書。”
不過一日未見,老閻的眼泡大的讓人愕然。
“老夫思前想後……小賈,倭國那邊真有銀山?”
呃!
任雅相和吳奎不禁愕然……
“定然有。”
孃的,陽光明媚的時候從外海經過就能看到銀山閃光,後世還是個旅遊景點,你說有沒有?
閻立本深吸一口氣,“罷了,給了你!”
工部的匠人就位,賈平安的動作就快了起來。
一直被看押在長安的幾個倭國俘虜被提溜了出來。
“今日小賈還沒走?”
任雅相看到賈平安進出,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他叫了陳進法來問話。
“賈郡公爲何還不走?”
陳進法一臉興奮,“賈郡公令人去提幾個倭國俘虜來問話,工匠們也來了。”
嘖!
“這鬧騰的。”
任雅相頭痛,吳奎心中一動,“相公,去……看看?”
是人就有八卦心,任雅相當然也不例外。
“罷了,去看看。”
二人到了賈平安的值房外,就聽裡面賈平安和包東在說話。
“工部的工匠要尊重,閻公可是說了,這一去一回但凡少了一個,回頭就去賈家吃五年……我倒是不怕他去吃五年,可這等能辨識礦脈的工匠就是寶貝,有一個算一個,告訴此行跟着的百騎,千萬照看好了,隨行的官吏死了不打緊,這些工匠要保住。”
官吏死了不打緊……不當人子!
吳奎的臉都黑了。
“任相?”
陳進法來了,帶來了幾個工匠。
“老夫來看看。”
孃的,小賈把兵部當做是自己的衙門,老夫忍了,但看看難道不行?
二人進去,賈平安令陳進法泡茶。
“拿我家中帶來的好茶。”
任雅相不禁饞了,“可是市面上不見買賣的那種?”
賈平安點頭,“給他們也來一杯。”
幾個工匠惶然說不敢。
“如何不敢?”
賈平安笑道:“在我的眼中,你等的價值比無數官吏都大。”
若是沒有那些儀器,後世這等工匠就是國寶。
所以怎麼尊重都不爲過。
一人一杯茶水,幾個工匠喝着喝着的就眼眶紅了。
你給人尊重,別人纔會尊重你。
賈平安笑眯眯的道:“那個地方在倭國的海邊不遠處,若是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往那座山上看,就能看到反光……也就是光芒萬丈。”
嘶!
一個工匠咂舌道:“賈郡公說的老夫知曉,只是……若是能反光,那豈不是一座銀山?”
“對,就是銀山。”
幾個工匠面面相覷。
那個工匠小心翼翼的道:“若是如此,想來那銀礦富,這等富礦……要不少人挖呢!”
另一個工匠低聲道:“若是每年百萬兩,少說要數萬人去挖礦冶煉,這人……”
那個工匠看了賈平安一眼,堆笑道:“雖說還沒發現就說這些爲時尚早,但老夫想着……若是發現了銀礦,倭國定然不肯善罷甘休……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呢!”
賈平安含笑道:“這個你等無需擔憂,只要發現了那座銀山,剩下的事朝中會解決。無數將士枕戈待旦,只欠東風!”
發現銀山不但能解決了普及教育的事兒,還能改善大唐的財政,更是能達到賈平安的目標……滅了倭國!
他眯眼道:“我會去看看。”
那個工匠打個寒顫,總覺得賈平安的目光有些滲人,“可人手……若是從大唐弄數萬人過去,人吃馬嚼的耗費不小,全數走海運運送頗爲艱難……”
賈平安微笑道:“爲何要大唐的百姓去開礦?”
工匠不解,“那讓誰去?再有銀礦裡多半帶着那些害人的東西,一般人活不過三十歲……撫卹也是個麻煩事。”
還有這一說?
任雅相都爲之一凜。
賈平安點頭,“是有這麼一說,不過人手之事無須擔心……”
吳奎想到了賈平安在遼東干的事兒,不禁脫口而出,“去抓倭人?”
這人竟然也知曉我的作風?
賈平安點頭,“倭國多的是人力,那些野人給些吃的就能幹活,無需擔心這個。”
石見銀山堪稱是倭國發展的一個巨大推力。豐臣秀吉爲何能一統倭國?就是因爲他搶走了石見銀山。龐大的財源讓他所向無敵。
等一統倭國後,有錢膨脹到了極致的豐臣秀吉開始野望着大海的另一端……所謂‘山川異域,風月同天’。
我們不在一個地方,但擡頭所看到的都是同一輪明月。
這兩句詩乃是日本長屋王所作,繡在了袈裟上送給大唐高僧們,以此渴盼大唐的高僧去倭國傳法……
但豐臣秀吉如同是中大兄王子般的膨脹了,覺着自己能和大明共享山川,於是剛經歷了戰國洗禮的精銳大軍出征了。
有石見銀山作爲後盾,豐臣秀吉躊躇滿志,信心十足,結果被帝國斜陽、已經進入垂暮之年的大明毒打了一頓,羞憤而死。
但石見銀山卻支撐起了倭國數百年發展的資金,堪稱是鎮國神器。
賈平安就看中了這個神器,準備弄到大唐來使使。
“賈郡公。”
雷洪進來,“那些俘虜帶來了。”
賈平安點頭。
幾個身材矮小的倭人被帶了進來。
雖然他們看着有些委頓,但眼中不時閃過的野性讓吳奎下意識的道:“可令人來護衛。”
賈平安搖頭,淡淡的道:“賈某在此,他們但凡敢造次,便是軍功。”
幾個倭人這陣子苦練大唐話,進步很大,此刻聽到賈平安的話,情不自禁的跪下求饒。
“我等不敢。”
“竟然這般膽小?”吳奎訕訕的道。
任雅相搖頭,“倭人的膽子並不小,否則前些年低三下四向大唐學,可搖身一變就衝着大唐齜牙……野性十足啊!”
陳進法得意的道:“賈郡公一把火燒死了他們十萬人,海戰更是被打慘了,據聞倭國的天皇都被賈郡公給活活的嚇死了。”
幾個倭人拼命磕頭,賈平安淡淡的道:“既然敢衝着大唐齜牙,按理就該全數殺了築京觀,以爲後來者戒。不過你等還算是識趣,也算忠心,此次去倭國……”
一個倭人擡頭,咬牙切齒的道:“大唐這般好,映襯着倭國就如同茅廁一般,賤奴不去倭國,賤奴願爲大唐效命……子子孫孫都爲大唐效命。”
老子信你的邪!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但他還是略微露出了些微笑。
那倭人越發的激動了。
“找到那座銀山,你等的子孫就是上等人……倭國的上等人。”
賈平安淡淡的道:“大唐與倭國情誼深長,倭國從大唐學了多少……沒有大唐的哺育,哪來倭國如今的局面?”
倭國堪稱是把大唐學了個透徹,可事實告訴人類,決定敵友的從不是什麼架構,而是利益。
利益之下親兄弟都會翻臉,遑論國家。
這番話說的極爲積極向上,更帶着友好之意。
幾個倭人激動萬分。
“要好生去做。”
“我還很忙。”賈平安起身,“誰若是不盡心,儘可試試。”
他真的很忙,高陽今日尋他有事。
幾個倭人恭謹的就像是孫子般的,一起出去的吳奎笑道:“那些倭人很是恭謹。”
“這是他們擅長的。”
但凡誰覺得倭國恭謹的就該去看看他們的歷史。
“當不敵你時,他們會比任何人都恭謹,臥薪嚐膽也不在話下。他們會努力學習你的長處,一旦機會來臨,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把你送進深淵。”
賈平安剛想開溜,唐旭來了。
“何時回到的長安?”
老唐從百騎出來後在長安待了一陣子,隨即就被調去了漠北,一次折返後依舊還是去了漠北。
唐旭看着胖了不少,笑起來……娘啊!這是老唐?這分明就是個炸彈。
“昨日纔到,先前陛下召見,說什麼去倭國之事,讓我來問你。”
賈平安正在擔心皇帝瞎扯淡派個文官去主持此事,聞言喜道:“你去我就放心了。”
二人一起出去。
“倭國那邊有人發現了銀山,此次你帶着工匠一起去,切記別亂跑,就在那片海域遊蕩,盯着岸上的山,剩下的就交給工匠……”
賈平安看着他,“一句話,去了那裡就是尋銀山,別的隨你的便,沒有約束,明白嗎?”
“沒有約束?”
唐旭一怔,“軍律呢?”
賈平安咧嘴一笑,“別把兄弟們帶成獸兵就行。”
“這不是去遊山玩水嗎?”
呵呵!
海上的日子可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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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賈平安依舊誠懇的道:“是啊!這一路就是遊山玩水。”
到了公主府,李朔在讀書,高陽在外面聽着,一臉老母親的欣慰。
“行了啊!”
賈平安被她勾着肩膀踱步,可高陽卻渾身放鬆下墜,雙腳還在地上拖,累的賈平安想把她甩出去。
“說事。”
兵部最近來了不少消息,他準備尋個時間去翻閱。
高陽腰力很強,也就是核心力量很強大,一用力就輕鬆的跳到了他的背上。
賈平安差點一個踉蹌,趕緊勾住她的大腿,“瘋婆娘!”
“我高興!”
高陽興高采烈的道:“小賈你不知道,昨日竟然有人說仰慕我的才華,暗示想做我的駙馬……”
這婆娘膨脹了啊!
“呵呵!”
賈平安回以呵呵。
“都老夫老妻了你還撒嬌呢!”
“不行嗎?”
高陽今日真的很高興,“小賈,這陣子好些人想尚公主呢!是新城。”
新城的第二春一直是個問題,皇帝傷腦筋,連高陽都爲她籌劃了不少人選,可惜那妹紙死氣沉沉的,誰都不喜歡。
“那就相看一番吧。”
不然一朵小白花老是這麼晃來晃去的,還經常做電燈泡,影響他和高陽的水乳交融。
揹着高陽在院子裡晃盪,肖玲等人捂嘴偷笑,卻暗自羨慕着。
晚些孩子下課了,出來喊道:“阿耶!”
高陽趕緊下來,隨後一臉老母親的端莊,“大郎學完了?”
“學完了。”
李朔看了她一眼,“阿孃,我都看到了。”
這孩子!
賈平安暗自樂着,高陽卻有些羞惱,臉紅紅的,“你一個孩子知曉些什麼?阿孃是腳崴了。”
李朔卻較真了,“可你從阿耶的背上下來時還蹦跳了一下。”
倒黴孩子……我也救不了你。
賈平安回身,就聽到李朔喊道:“阿孃我錯了,我錯了。”
“還敢不敢信口胡說了?”
被揪住耳朵的李朔趕緊說道:“不敢了,不敢了。”
母子二人鬧作一團。
……
唐旭很忙。
剛回長安歇息了兩日,事兒就接踵而至。
去倭國這事兒他並未在意,得知是去尋找銀礦後更是輕鬆寫意。
領受了任務後他就去了工部。
“閻尚書在忙,且等着。”
工部上下都很牛氣,這個和本事有關係,也和閻立本兄弟倆有關係。兩兄弟壟斷了工部尚書這個職務,靠着本事牛氣沖天,連先帝都讚不絕口……
所以老實點。
唐旭坐了半個時辰依舊沒動靜,就知曉自己被冷落了,掌固壓根就沒去通稟。
這就是下馬威。
可事情很急,按照賈平安的意思,他必須要馬上聚攏人手,隨即一路趕去登州。在登州做尖底船出海到達遼東,隨後可選擇走陸路到金州再坐船,或是坐船繞過去。
半島如今是大唐的,隨他怎麼走。
時間緊迫啊!
唐旭起身,邊上的掌固看了他一眼。
“敢問閻尚書可有了空閒?”
他先前去問過了軍中懂航海的人,說是要趕風向,所以及早動身最好。
掌固淡淡的道:“慌什麼,等着。”
這便是中央部門的小吏!
唐旭這幾年一直在漠北清剿叛逆,脾氣不小,當下就怒了,“你這人一直拖拖拉拉的,可是想給耶耶下馬威?”
喲!
兩個守門的掌固都樂了。
“你這話咱們聽不懂,要不……回去吧,明日再來。”
閻立本正在和下屬研究要事呢!
這裡不是漠北,可以張嘴叫罵,甚至動手都行……唐旭壓住火氣,強笑道:“我這裡有急事……”
“誰的事不急?”掌固笑道:“不只是你,值房外等着閻尚書的如今有五人……”
“你排在第六。”
原來如此。
那你特孃的早說啊!
唐旭心中罵罵咧咧的,嘴裡卻很是和氣,“多謝了。”
他走出大門,頭痛的道:“小賈交代的事啊!做不好沒臉見他。”
他搖搖頭,準備明日再來。
“哎!唐郎將。”
“唐郎將。”
咦!
聲音怎麼變柔和了?
唐旭不解,回身見兩個掌固笑眯眯的過來。
“敢問唐郎將說的小賈可是賈郡公?”
唐旭點頭。
他這些年遠離了長安,長安城中的官吏更換,許多都不認識這位曾經執掌百騎的帝王心腹了。
“哎喲!你看我這個記性。”掌固用力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堆笑道:“排在第一位的那人事情也重要,可推一推還是能騰出些空閒的,唐郎將等着,我這便去請示閻尚書。”
這話滴水不漏,但唐旭何等人,一聽就知曉了緣由。
“多謝。”
另一個掌固卻沒有同僚的善解人意,比較直白,“唐郎將和賈郡公交好?”
“當年……確實是交好。”
當年那小子還是我的下屬。剛進長安城那會兒,賈平安就被關押在百騎。可時光荏苒,如今賈平安成了賈郡公,文采風流,軍功赫赫,而他還在漠北苦熬着。
但工部的小吏爲何聞小賈之名而色變?
唐旭試探着問道:“賈郡公和工部可是關係不錯?”
掌固覺得先前得罪了唐旭不值當,就想彌補一二,唏噓道:“唐郎將有所不知,原先閻尚書也看不上賈郡公,可後來卻逢人就誇賈郡公了得,直說天下能接手工部尚書之職的就是賈郡公。”
臥槽!
小賈竟然這般厲害?
唐旭有些心態炸裂。
“賈郡公來工部就和來自家一般,進了閻尚書的值房和狼似的,但凡看到好的書畫就席捲一空,以至於閻尚書囑咐我等,但凡看到賈郡公來了就趕緊報信,他好先把那些書畫給藏起來。”
唐旭麻木了。
這人真心不能比,那小子和閻立本都談笑風生,再過幾年見面弄不好我就得叫他一聲賈尚書。
可我的臉呢?
心好痛。
唐旭發誓要榨乾賈平安的小金庫,如此才能心態平衡。
到了閻立本的值房外,就聽裡面有人說話。
“小賈說的那件事?讓他進來,老夫正好要說說。當着小賈說吧,這人不尊老,但凡發現了老夫的錯處就會指出來,老夫不要面子的嗎?”
唐旭進去,就見閻立本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見過閻尚書。”
“此次去倭國,要緊的是護住工匠,其次便是找到銀山。”閻立本很直率的作風贏得了唐旭的好感。
“是。”
“別的事小賈多半都和你說了,你不懂就去問他。”閻立本眸色變冷,“大唐金銀銅都匱乏,若是尋到了銀山便是大功。一句話,爲了銀山,你可便宜行事。”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