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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瑟的秋風滾過中原大地,滾落一地的落葉,滾碎了萬千思緒。立馬原野,滿目是蒼茫的黑褐色,黑褐色的田野,黑褐色的樹木,黑褐色的房屋,黑褐色的人。殷紅的落日在村落的盡頭墜下,在開闊的原野上顯得分外的大。如此樸素而壯觀的景象,讓李純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一股豪情不由得升上胸頭。
可惜白居易不在身邊,不然準又能寫出一首好詩來。
李純暗自想道。現在白居易只怕已經在永州安頓好了。等討平了淮西,還是要奏明父皇,把他調回來,哪怕只做個東宮官也勝過呆在那多蛇多鼠的地方。
會討淮西的旨意已經傳達。吳少誠的淮西節度使同平章事已經被褫奪,官軍已經和吳軍在邊境對峙。小衝突時有發生,在山南和金商方面,李愬和阿迭光顏已經指揮了多次突襲,取得了一些小勝。淮西也組織了多次反擊。這兩個方向,根據韓泰的策劃,將是主要的進攻方向。而太子所在的河南道,由於拱衛東都的兵力不足,東北方向容易受到魏博和淄青的威脅,則暫時主要以防禦爲主。烏重胤率領本部萬人已經開往郾城。高霞寓和韓公武在左右擺開。洛陽現在只有五千多兵,即使是三千近衛軍,雖然裝備精良,由於沒有上過戰陣,戰力也不能說有多強。由於河陽、昭義還有義成三軍要防備魏博淄青,不能調動。韓弘的宣武雖然出兵,卻不能算輸誠,也不敢調太多,眼下洛陽能用的兵力並不是很充裕。如果淮西鋌而走險,集中主力突擊洛陽,得手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爲此,又由於邊境和吐蕃的戰事漸漸平息,李誦下令將在鳳翔和涇原部署的近衛軍各秘密抽調五千人開赴洛陽,和洛陽的三千近衛軍混編爲近衛前軍,由太子直接統領。同時調宣歙、淮南、浙西兵馬北上。本來有大臣建議將沙陀兵調一部分到太子帳下聽用,被李誦直接否決。不過這倒給李誦提了個醒,淮西開戰,內外不可能不會蠢蠢欲動。必須要有得力大將坐鎮才成。於是,下令河東名將、阿迭光顏的哥哥阿迭光進任振武節度使,老將範希朝由朔方節度使移鎮河東節度使。同時朝議以爲沙陀在靈鹽,靠近吐蕃,擔心沙陀將來回復元氣會反覆無常,畢竟仇恨雖然深,利益纔是永恆的,何況現在實際主持沙陀事務的是沙吒利呢?又因爲沙陀雖然損失慘重,但是這一年收集殘部爲數不少,那麼多張嘴要吃糧,會導致邊境糧價上漲,命令沙陀跟隨範希朝遷入河東。範希朝從沙陀中精選一千二百人,號稱沙陀軍,任命沙吒利爲兵馬使。其餘各部安置在定襄川。朱邪赤心的都督如故。同時李誦力排衆議,准許沙陀和漢人通婚雜處。
李誦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九月二十三日,在淮西戰場開始進攻不久,振武軍就報告說吐蕃大軍五萬多人到達拂梯泉,九月二十六日,豐州奏報吐蕃軍一萬多人到大石谷,搶劫回鶻到唐朝進貢還朝的使者。不過果然如呂溫和劉禹錫分析,在唐軍嚴密戒備下,吐蕃軍沒有進一步動作。
由於王叔文已經七十有五,在浙西呆了三年後,精力越來越不濟,上書乞骸骨,李誦下詔加王叔文戶部尚書,準其致仕。任命宣歙觀察使盧坦爲浙西觀察使(鎮海已經裁撤)。郗士美爲宣歙觀察使。又命令兵部侍郎歸登爲秘書監,任命韓大膽韓愈爲兵部侍郎,主持職方司(參謀部)工作,負責研究淮西戰場。裴武爲京兆少尹。
不管是李誦還是劉昌裔還是鄭餘慶,對太子的人身安全看得都很重,而太子所處的洛陽並不處在朝廷的絕對控制之下。聶隱娘夫婦入洛陽的第一天就發現城裡高手不少,而這些高手大都是聽命或者受僱於藩鎮的刺客亡命徒。這些人要是犯起事情來,那可真是無法無天,防不勝防。自從韋丹遇刺後,李誦已經下令無論是朝廷還是地方,高級官員家裡一律派遣金吾衛武士駐守,出去有武士跟隨。比如李吉甫、裴垍等人家裡,駐紮的武士那叫一個多,連上廁所都有人在外面聽着,讓李吉甫等人苦惱不已。那時候衛生條件不好,連衛生紙都發明推廣沒幾十年,誰沒有個痔瘡便秘的?李吉甫們可不希望哪天早上出去聽到大街上流傳某某宰相痔瘡,某某宰相便秘之類的秘聞,上奏請求撤回武士,無奈李誦堅持不讓步,李吉甫們只得悻悻地繼續蹲在茅廁裡哼哼哈嘿。
李吉甫們生活在苦惱中,而鄭餘慶們卻生活在恐懼中。不只是爲自己恐懼,還爲太子擔心。韓泰和劉昌裔的調查已經顯示洛陽城內魚龍混雜,能夠爲一沓寶鈔鋌而走險的人一抓一大把。而派刺客刺殺韋丹的人在洛陽就有非常大的勢力。雖然在太子駐蹕洛陽之前,已經抓捕驅逐了一批,但是官府的手腳卻無法伸進那些有特權的豪門大宅裡。所以當太子躍躍欲試,提出要到前線去視察的時候,大家反而都鬆了一口氣。前線雖然聽起來危險,但是哪裡真能讓太子上戰場呢?根據太子的要求,河南淮西行營設在了洛陽城外的一個小鎮上。所有和淮西有關的軍情全部彙集到那裡。
當山南和金商方向陸續傳來捷報的時候,烏重胤也奏報小勝一場,擊敗了淮西的一支三百人的遊騎,生俘數十人。按耐不住心頭激動的李純當時就決定到前線去看看。事實上,烏重胤和高霞寓都是勇冠三軍的大將,如果不是因爲太子在洛陽,早就撒歡攻過去了,哪裡還等那兩萬五千後援軍。只是太子沒覺得自己拖了人家後腿,反倒爲自己主持的方向遲遲沒有進展感到焦急,於是在一個灑滿陽光的日子裡,太子率領一千近衛軍騎兵風馳電掣趕往郾城。
蔡州內城,吳少誠的議事堂上,淮西高級將領高級幕僚團坐。鮮于熊兒依舊侍立在堂外,不過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裡。過了一會,當堂內的議論聲熱烈起來的時候,鮮于熊兒拉拉身邊的小廝,努努嘴,小廝會意,鮮于熊兒就悄悄轉身往後府走去了。走過幾重院落,剛叩開一扇門,一陣香風就撲到了鮮于熊兒懷裡。
“該死的,怎麼纔來!”
鮮于熊兒卻不搭話,抱住女子一陣亂摸,接着就是呼哧呼哧的聲音響起,衣物飄落一地,女子急促的呼吸突然停止,少頃才發出了“啊”的一聲歡吟。
議事堂上,吳少誠公子吳元慶和淮西的名將大將吳少陽、董重質、李佑、侯惟清等先後發言,稟報各自當面的軍情。當衆人彙報結束後,吳少誠威嚴地掃視了衆人一眼,道:
“今番朝廷攻打我淮西,其志不小。以太子坐鎮洛陽,集結錢糧數百萬貫石,四面大將統軍分進合擊。不似貞元十七年用韓全義那個草包統領大軍,能被我軍輕易擊退。我淮西非大勝不能自保,各位將軍務必齊心協力。如若哪位畏懼,儘可自行離去,各位追隨吳某多年,吳某必不會爲難各位。”
在座的哪裡有一個傻子,都道:
“願爲大帥效死力!”
吳少誠很滿意大家的態度,道:
“如此,吳某父子就多謝各位了。下面請董將軍說說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