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真的死了?”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遲疑地想起,那聲音是柔美的,似乎帶着水鄉獨有的芬芳,可是,其中的那一縷哀愁幾乎叫人心碎。
“是的,小姐!”另一個稚氣的聲音低聲道,“小玉親眼看到他下葬了!”
“錚!”的一聲,案上的琴絃崩斷了,端坐在琴案前的女子神色茫然失措,壓根沒有注意到她纖細修長的手指被琴絃割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小姐!”跪坐在一旁伺候的看起來才十歲出頭的女孩兒驚叫一聲,趕緊爬起來,就要去找藥。
“不要麻煩了,小玉!”彈琴的女子臉上露出了空茫的神情,她忽然綻開了一個笑容來,可是這個笑容讓女孩兒更加驚恐了,那笑容如此地絕望無助,讓人悽惶,女子的聲音飄渺,幾乎讓人覺得她隨時都會消失不見,“他都不在了,我這樣子又給誰看呢!”
“不,小姐!”小玉驚慌地看着她,忽然跳了起來,衝到了梳妝檯前,從描金的鑲嵌着玳瑁的盒子裡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錦囊來,“小姐,你看,這不是公子留給你的嗎?”
“對,或許,他只是厭倦了,他應該沒有死!”女子一下子振奮起來,想要站起來,卻沒有半點力氣,“小玉,快拿過來,我看看!”
小玉趕緊拿着錦囊小跑着過來,女子幾乎是哆嗦着搶走了那個精緻的錦囊,從裡面抽出一條輕薄的絲帕來。
絲帕是雪白的,很乾淨,連一點瑕疵都沒有。女子呆了一呆,又仔細地捏了捏錦囊,然後叫道:“小玉,拿剪刀,不,拿針線來!”
小玉取來了針線,素來撫琴作畫的手拈着繡花針,仔細地挑開錦囊上的線頭,一點也不敢損傷錦囊上原有的部分,不知過了多久,纔將錦囊拆開來,裡面是一卷紙條。
“霧容,你若是能看到此信,說明我已經不在了!”叫做霧容的女子發出一聲悲慼的嗚咽聲,但很快壓了下去,繼續往下看,“你若是想爲我報仇的話,就將錦囊裡的絲帕交給一個人!我不知道他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到江南的,但是,他終究會表露這個身份!他是大唐的太子!絲帕上的秘密足夠使他好好安置你!霧容,對不起!”
霧容終於哭出聲來,她趴在了案上,淚流滿面:“不,你不能這樣就走了,你還說過,你要風風光光地娶我過門呢!”
“小姐!”小玉驚恐的看着霧容身體一軟,歪倒在地上,驚叫起來。
“王媽,快去叫大夫,小姐暈過去了!”小玉的叫聲遠遠傳了出去。
“大夫,怎麼樣了?”花白鬍子的郎中請過了脈,搖頭晃腦了好一陣子,小玉緊張地問道。
“那個!”大夫嘆息一聲,“憂思過重,鬱結於心!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什麼?”小玉張大了嘴,旁邊王媽幾乎要傻掉了。
王媽恍惚着聽大夫囑咐着要注意的事情,拿了藥方,從櫥子裡取了幾枚銀幣做診金,讓一個家僕去抓藥,自己又恍恍惚惚地回來。
“小姐,小姐怎麼會懷孕的?”王媽咬着牙問道,一向和氣的臉上幾乎扭曲得近乎猙獰了。
小玉哆嗦起來:“王媽,我,我也不清楚!”
王媽腦子好不容易活動起來,想到小玉自己還是個十歲的孩子,自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想到自家小姐這一年來的反常,懊惱地幾乎想要一頭撞在柱子上。她低聲咕噥起來:“老爺,夫人,奴婢對不起你們!小姐居然懷孕了,奴婢連那個男人是誰都不知道!”
小玉哆嗦着說道:“王媽,這個,這個小玉知道!”
王媽的眼神一下子凌厲起來,幾乎要刺傷小玉的皮膚了,小玉恨不得將自己嵌進牆壁裡,她顫抖着說道:“是,是謝公子!”
“哪個謝公子?”王媽緊逼道。
“就是,就是,剛剛下葬的那個……”
小玉還未說完,王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尖叫了起來:“來福,來福,那個藥不要抓了,去買三兩紅花回來!悄悄的,不要讓人看見了!”
“不,王媽!”虛弱的聲音從牀上傳來,“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王媽幾乎是欲哭無淚了:“小姐,我的好小姐啊!你才十六歲,還沒有嫁人呢!怎麼好留個孩子!雖說咱們家很久之前就從王家分出來了,可是,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啊!老奴這是沒臉去見老爺夫人了啊!”
霧容淡淡地笑了起來:“不,我只喜歡他!這一世,我是不會再嫁給別人了!”
王媽深深地嘆息起來,身形有些佝僂:“是啊,小姐你果然是夫人的女兒,那時候,夫人也是不顧一切,在那個年頭,跟老爺私奔了的!唉,冤孽啊!”
王媽疲憊地轉過身,正要往外走,忽然又回過身來,鄭重的說道:“小姐,謝家那位少爺的事,還是就這樣算了吧!謝家,已經不是以前的謝家了!老奴雖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還是能看得出來,江南這兩年的不對勁的!”
王媽狠狠地看了一眼小玉:“小玉,管好你的嘴,若是小姐的事情泄露出一星半點,別怪老媽子我不留情面!”
霧容似乎沒有聽見後面的話,她低下頭,然後淡淡的說道:“當然,我不會給別人知道的!”她在心裡補充道,既然是謝家害了他,那麼,自己就一定要爲他報仇!她取出那條雪白的絲帕,看了半天,也瞧不出其中的玄機,只好又把它收了起來。
“小玉,給我燉碗小米粥端過來!”霧容已經恢復了平靜,女人有的時候,遠比男人堅韌,特別是她們有了目標和支柱的時候,她現在有了心愛的人的孩子,還有爲愛人復仇的執念,就會比所有人都要堅強!
“是,小姐!”好不容易脫離了王媽的恐怖視線,小玉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小玉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