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楚家執事楚原的兒子?”李承乾挑挑眉,“楚家,看來很厲害啊!”
“楚巍是家裡的叛逆,年紀輕輕,不肯跟父親學那些經營之道,反而迷戀拳腳功夫,不過,也只是學了個半吊子!”含月說道,“要知道,他是揚州城有名的紈絝,雖說沒做過什麼大的惡事,不過,總是有一些不怎麼出格的小毛病的。”
“比如?”李承乾的手指無意識地撫摸着茶碗上的花紋。
“有些好色,不過,從來不強求!”含秋接道。
“食色,性也!男人好色,不是什麼大毛病!”李承乾低笑一聲。
而那邊,楚巍享受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卻依然覺得肚子還在造反!畢竟,他昏迷了幾天,你不能指望那些做護衛軍士的人有這麼細心地給他餵食,能夠醒來的時候喝上一碗熱粥,已經是那位御醫千叮嚀,萬囑咐的結果了。
聽到他肚子裡的轟鳴,那位大名叫陳亮的一直照顧着他的傢伙差點沒笑噴了!不過,他還算厚道,趕緊又衝出去端了兩大碗粥過來。
“這裡是哪裡?”楚巍覺得自己的胃終於服帖一些了,問道。
“這是在我們主上的船上!”已經被告誡了不得泄露李承乾的身份,陳亮儘管一向大咧咧,但還是很謹慎的回答道,“救你上來沒有驚動主上,因此,你還是不要在船上亂跑爲好!等到你好些了,我們兩天後會靠岸補充一些食物什麼的,你可以在那裡下船!”
“我可以問一下嗎?”楚巍有些底氣不足,“你們的目標是哪裡?”
“哦,是金陵!”陳亮隨口說道。
“那麼,可以順路帶我過去嗎?”楚巍問道,“我家就住在金陵,可是,前兩天楚某被人攔路打劫,身上幾乎什麼也沒有了!如果你們肯捎楚某一程,回頭必有重報!”
“說什麼呢?”陳亮皺起眉頭,“船上也不少你一口吃的!倒是前兩天,爲了吊住你的元氣,秦先生,就是剛剛你看到的那個老先生,用了一根幾百年火候的野山參,秦先生最是寶貝不過,你還是要好生感謝一下他的!”
“那是自然!”楚巍眼睛裡閃過一道亮光,他不是傻瓜,看自己的模樣,當初被撈上來的時候大概也就剩一口氣了,能把自己救回來,不說別的,那位秦先生的醫術就是少有的精湛!野山參,這可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何況,還是一條船上隨侍的大夫!看來,這個主上的身份不低啊!他臉上帶着感激的笑容,連忙說道:“這野山參何等貴重,想必不是隨便一點錢就能買到的!不過,家父當年曾經做過藥材生意,向來手頭還是有一些珍貴的藥材的!屆時,楚某必定登門拜謝!”
“哎呀,看起來你也不像什麼讀書人,說話怎麼也酸不拉嘰的!”陳亮抱怨起來,“不過,當然要去道謝!要知道,要不是秦先生,你現在大概已經去和閻王喝茶了!”
楚巍灑然一笑:“哈,你也這麼覺得嗎?可是,我家老爺子總是覺得我不識禮數,成天囉囉嗦嗦的,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陳亮眼睛裡閃過一點羨慕之色,他低聲道:“有父親叮囑,總比沒有好!”
楚巍心知自己似乎觸了人家的痛腳,趕緊道:“抱歉,我不知道……”
“沒什麼!”陳亮笑起來,“看你也是富貴人家出來的,我們這些人都是給主上做護衛的,雖說到手的工錢不低,不過呢,兄弟幾個大多沒什麼牽掛,暫時也沒有成家的心思,有點閒錢,大多拿去換了酒喝!這個,別的方面呢,就馬虎了一些,你也不要介意!上次把你撈上來的時候,你身上的衣服大多都廢了,船上也沒會針線的,就算有,也是主上的侍女,我們這些人可支使不動,所以,你那些衣服都讓我們給扔水裡了,你現在身上的是從兩個和你身量差不多的兄弟那裡拿來的,料子不怎麼好,你就先將就着!”
看起來,這個陳亮外表粗豪,其實還是個心思比較細緻的,要不然,別人也不會注意到他看到身上衣服時的一點小小的彆扭。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沒什麼,我只是有些不習慣而已!不過,現在已經好了!而且,說起來,這衣服穿起來還是很舒服的!”
就在楚巍在那裡和陳亮扯皮的時候,李承乾已經快要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知道了。
“這麼說,江南楚家,已經開始取代那幾個有名的江南世家了?”李承乾的食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若有所思地問道。
“是的,殿下!”含秋開口道,“這些年,儘管商人的地位有所提升,但是,那些老牌的世家還是不屑於跟商人扯上什麼關係的!楚家就是靠着投機生意發的家,一直以來,在那幾個世家眼裡就是暴發戶!雖說也有家族子弟投身仕途,但是,似乎總是無法進入像三省六部這樣的比較靠近權利中心的衙門,最高的也就是郡守一類的地方父母官,有幾個官聲還算不錯!”
含月瞄了一眼那一大卷資料,跟着續道:“楚家一直以來與江南的官場關係良好,確實做了一些不怎麼光彩的生意!”
“比如?”李承乾擡起頭,問道。
“倒賣糧食,棉布!”含月回答道,“私鹽買賣上,他們也插了一腳!而且,裡面還有一些別的生意,似乎比較瑣碎,很有可能是作爲掩飾的!”
“朝廷這次說要查辦私鹽,楚家立刻就將以前的幾乎是所有路子全被堵了起來,實在是很有壯士斷腕的風格!”含秋挑起了秀美的眉毛,“不過,他們這麼着急,反而讓我們查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是什麼?”李承乾很是及時地問道,這對姐妹喜歡這樣子給人留下一些懸念,而李承乾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對女孩子總是有些縱容的。
“他們太緊張了!”含月露出一點小小的不屑來,“有些被卡死的路子壓根跟私鹽的販賣關係不大,因爲,那樣做,成本與收入壓根不成比例,因此,一定是一些比較昂貴的東西,才需要那樣隱秘的渠道!”
李承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忽然問道:“楚家現在在江南的地位如何?”
含秋回答道:“因爲他們是江南最有錢的家族,因此,很多時候,就算是王謝兩家,也不得不倚重楚家!前兩年,王家甚至將本家大房的三小姐嫁給了楚家的小少爺楚睿!而聽說,謝家也有跟楚家結親的打算!”
“也就是說,現在的楚家,即使是在名望上,也差不多可以與王謝兩家並列了?”李承乾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一個新生的龐大世家,依靠經商生存,影響力已經擴大到這個地步了!江南可以容忍一些小家族,可是,這樣的世家,實在是太讓人不放心了!錢,不管多麼清高的人,總是要活下去的呀!或許,趁着這個機會,要讓楚家傷筋動骨了!誰讓他們不知道,什麼叫收斂呢?
而另一邊,金陵楚家老宅,一箇中年男子正憂心忡忡:“你說,巍兒失蹤了?”
“回老爺的話,據可靠消息,少爺是被一些不知道屬於哪方勢力的人追殺!”一個僕役打扮的人低聲道,“少爺被人追殺,不得不跳進了運河!”
男子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他咬牙切齒道:“該死的,巍兒不會游泳!”
“老爺,少爺吉人自有天相,老爺還是莫要太過憂心了!”那個僕役低聲勸慰道,“小的已經派出人手沿岸搜索,務必將少爺找回來!”
“知道是誰嗎?”楚原狠聲道。楚巍是他唯一的兒子,如今生死未卜,怎麼能讓他不擔心呢?
“老爺,小的無能,暫時還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要殺少爺!”僕役垂下了頭,有些不安的回答道。
“哼!”楚原一下子閉上眼睛,斂住眼裡暗沉的兇光,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靜,“你先下去吧,要是有少爺的消息,立刻回報!”
那個僕役很快退下,楚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坐到了椅子上,他的神情冰冷而蒼白:“你們這些混蛋,竟然敢要我兒子的命!既然你們先撕破了臉,那就別怪我不念舊情了!”
他心裡有數,雖說朝廷明面上說什麼要查探私鹽,可是,這私鹽的問題,沾手的人多了,朝廷什麼時候這麼緊張過!想來,是江南的事情暴露了!楚家想要在這個敏感時刻,暫時抽身,可是,那羣喂不飽的東西,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做韜光養晦,居然做出那麼愚蠢的事情!哼,這次的事情,正好還缺少幾個替罪羊,就讓他們爲楚家在做出一點貢獻吧!想到自己的兒子,他的心又抽痛了一下,臉色扭曲了一下,他狠狠地想到:“要是巍兒出了什麼意外,老子就讓他們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