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隱隱猜到他的身份,李清也不點破,只將手上的瓷罐輕輕放到桌上,笑道:“只是包裝好點,其實裡面雪泥味道和五文錢的並無區別,我以後會做出更優良的雪泥,分出檔次。”
原來李清見雪泥如此火爆,竟隱隱有了做下去的想法,雖然早晚會被人仿製,但他可以創出自己的品牌,儼如後世的哈根達斯,走高檔高利潤的路線,成爲他的主要營生之一。
那東主見小瓷罐精緻,便點點頭笑道:“並非我講究,只是小女有些雅癖,這尋常之物她斷斷看不上眼,公子每日供給鄙店的雪泥,味道雖美,可是那粗瓷大罐子小女卻不喜,剛纔我聽我掌櫃說你那裡還有一種精緻的小包裝,所以就麻煩你送來,也順便恭賀李公子生意興隆。”邊說邊拾起小瓷罐細細端詳,最後才遞掌櫃道:“給小姐送去!”
那掌櫃應了一聲,小心翼翼接過瓷罐,轉身進了裡間,很快便低頭退出,李清聆耳細聽,隱隱聽見裡面有清脆的碗碟碰撞聲,想必那小姐接受了這個包裝,他微微一笑,正要告辭,突然珠簾閃動,一名侍女走出,先給老爺施個禮,這才細聲細氣道:“小姐想問,這種雪泥的名字叫什麼?”
李清一楞,雪泥就是雪泥,還有什麼名字,但他立刻就反應過來,雪泥只是一種冰品名,每個人做的都可以叫雪泥,但自己的特色呢?自己的品牌呢?
“叫小李記!”李清脫口而出,那侍女想了想,又微微搖頭,想必是不太滿意這個名字,她正要回去稟報,李清卻又改了口,小李記是他的店名,可不是產品名,他思路飛轉,既要有韻味,又不侵犯知識產權,他剛纔拿的是青色雪泥,青色,一個新的名字突然跳入他腦海。
“這位大姐,剛纔我說錯了,小李記是我的店名,你家小姐所吃的雪泥,名字叫做‘寒煙翠’”
‘寒煙翠!’侍女低念兩遍,笑容綻開,這纔回去稟報,此後,一直到李清離開,他也再沒有見到那小姐的身影。
東主似笑非笑,慢慢端起茶杯,晶玉細長的指甲挑飛杯中飛蟲,他輕吹一口氣,不急不緩道:“我秋天就要回長安了,這次所來,就是要處理醉鄉酒樓,不過李公子莫擔心,我已給新東主說好,冰飲店的合約維持不變,但到秋天期滿後我也無能爲力了。”
他輕輕嘆息一聲又道:“李公子可謂深得生意之道,不知有沒有興趣到成都發展,那可是除長安和揚州外,大唐第三大繁盛之都,李公子若去,必然如魚得水,區區閬中小郡,真是埋才了,若想去,屆時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清大喜,能得貴人相助,必會少走彎路,他急忙一躬到地謝道:“八月初合約到期,我準備那時去成都,屆時還望前輩多多提攜!”
“八月初?八月初我還在,再晚我就要回長安了。”
東主微微一笑,取出一張精美名刺遞去,“到成都後,若有難處,就按上面的地址來找我,凡事儘管開口!”
名刺印刷精美、紙質硬挺,正面印有‘長安李琳’四個字,字字龍飛鳳舞,剛勁遒健,顯然是大家手筆,李清不知唐朝皇室,倒真不知李琳是何許人,翻過來,背面卻是兩句詩:‘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是李白的高作,李清的前世人人皆知。
他小心將名刺收藏,便向那東主拱手告辭而去,行至樓梯口,卻見那小二在樓梯拐彎處探頭探腦,見自己過來,立刻堆笑跑下來道:“李掌櫃做的好買賣啊!”
李清口中客氣,急掏出一吊錢塞去道:“這些日子麻煩你甚多,這是一點小小心意,請莫推卻。”小二嚇了一跳,手似痙攣一般亂擺:“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李掌櫃誤會了。”李清詫異,不是這個意思,那又是爲何,竟這般鬼鬼祟祟。
“李掌櫃,請借一步說話。”
李清隨他進了一間客房,那小二輕輕把門關了,這才低聲道:“我有一事想求李掌櫃幫忙。”
酒樓即將易主,聽說新東主極爲吝嗇,而且已經放出風來,準備年末大裁人,所以醉鄉酒樓人人自危,紛紛各尋出路,這小二也不例外。
“這是哪裡話!”李清笑容真誠道:“我們弟兄之間,還需如此客套嗎?說吧!但我能及,決不推卻。”
醉鄉酒樓是李清的最大客戶,平日裡也揩油不少,這小二職務雖小,但卻是個現管的人,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有時候下面的具體操作者倒比決策者更重要,李清深有體會,他剛進財政所那會兒,政府採購一批辦公電腦,那供應商爲拿到錢,不知跑局長家多少趟,塞了多少錢,才勉強得到局長的批條,可供應商卻忽視了出納,結果一連付了三次,錢都被銀行退回,只推說帳號不對,一直拖了二個月,那供應商終於恍然大悟,連夜給出納送去一千元禮券,出納才終於將帳號寫正確,所以若得罪了這小二,他只需使個小小的技術手段,比如在提供給酒樓的雪泥里加點鹽,保管李清的損失就會在百貫以上,呵呵!話扯遠了。
且說那小二聽李清肯答應,心中大喜,可又猶豫了半天才吶吶道:“我有一兄弟,和我長得極象,他一直想去成都謀事,可就是找不到好的東家,我適才聽掌櫃說,李掌櫃也想去成都發展,不知能不能提攜他一把。”
李清自然明白這長得極象的含義,不就是他自己嗎?店裡做粗活的婦人就是他介紹的,他想必是知道了自己所開的薪水,所以動心,這小二八面玲瓏,能言善道,倒是個做大堂經理的人才,李清早就對他有意,一直想招攬他,不過他既然自己提出,倒不可顯得太熱忱了,否則日後他的尾巴必定會翹上天。
“這個—”李清遲疑一下道:“小店本小利微,人員早已飽和,實在騰不出位子,如果是兄弟想來,我倒可以放個特例,別人就恐怕力不從心了。”
小二臉微微一紅道:“如此就不爲難李掌櫃了,剛纔李掌櫃所言,我來卻可以,我想問問,若我真來,每月可開到多少工錢?”
“這個數”李清淡淡一笑,伸出蒲扇大的巴掌。
“五貫!”小二驚叫一聲,他在酒樓每月只有二貫,還不到它的一半,他只覺口脣發乾,吃力地嚥了口唾沫,眼中卻射出熾熱的光芒,要不是身在酒樓,他真要俯身下跪,拜見新東主了。
“是五貫,還不包括給你的獎金和福利,若全算起來,恐怕每月八貫都不止。”見小二的腿已經發軟,李清手一擺止住了他下跪的衝動,拍拍他肩膀笑道:“現在若收了你,恐怕會壞了我和酒樓間的關係,你好好在這裡做,待我去成都時,再帶你走!”李清再一次打起他的如意算盤,這酒樓對他還有大用,若不好好利用這個小二的便利,真是可惜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回東家話,我叫張穹。”既認了東家,小二的腰便軟了許多,忙不迭地報上自己名字。
“張窮?這個名字極不妥,犯商家大忌,難怪你混得不好,這樣,我給你改個名,叫、叫張旺,你看如何?”
“張旺,好!好!東家果然是才思敏捷,竟取了這麼好的名字,我爹爹、爺爺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對東家感激不盡。”張旺堆起一臉的媚笑,代表他們全家向李清表達了三代人敬意。
李清哈哈大笑,“你爹爹、爺爺若是知道了,應是罵死我纔對!我走了,你以後就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