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聽他摔傷後醒來,第一次叫自己姐,還以爲他終於想起自己來了,又聽他問這件事,不禁破涕爲笑,道:“還沒呢,上次娘託王婆去桑家問過……,哎呀算了,不說這事了,不過彆着急,爹孃會張羅媒婆幫你物色,你放心,一定會幫找個稱心如意的媳婦的。——我們回家,有話回家再說啊。”
左少陽微覺失望,這樣也好,一張白紙才能畫出最美的圖畫。自己的女人自己找,媒婆的嘴都能信,母豬也會上樹!
茴香把腰間佩袋裡裡的銅錢都倒了出來,捧在手裡,給那少女遞了過去:“姑娘,謝謝你幫我把弟弟救下來,我這有些錢,不多,表示個心意。”
那少女微笑搖搖頭,卻把手伸向左少陽。左少陽愣了一下,瞧見她目光看着自己的手,忙低頭一瞧,見自己手裡菱花銅鏡,忙把銅鏡遞了過去:“多謝姑娘!”
少女接過銅鏡揣回懷裡,笑了笑,轉身走到路邊,將倒在路邊的一挑柴火挑起來,在肩上顛了兩顛,側頭瞧了左少陽一眼,黝黑的臉蛋微微一紅,低着頭挑着柴往遠處走去。
婦人追上兩步,感激地望着她的背影道:“姑娘大仁大義,多謝了!趕明兒進城路過我們‘桂枝堂’,記得來坐坐,喝杯茶!”
左少陽也對那少女道:“姑娘,等一下!”
少女站住了,回過身瞧着他,臉蛋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爲寒冷,還是因爲羞澀,又或者兼而有之。
左少陽得知自己是被這姑娘從半山懸崖上救下來,眼看人家要走,雖然自己的情況還沒完全弄清楚,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欠人家的恩情是先要有個交代的,所以急忙追上前攔住,問道:“多謝姑娘相救,請問姑娘貴姓?如何稱呼?”
那少女搖搖頭,顛了一下肩上的柴火擔子,邁步又走。
左少陽見她身材嬌小,挑的柴火放在地上比她個還高出一大截,兩大捆一根根都是茶杯大小的柴火挑在肩上,顯得有些滑稽,又讓人心疼。忙追上幾步道:“姑娘,我幫你挑吧!”
不由分說,抓住那柴火擔子,鑽到擔子下要去挑柴火。靠近那姑娘身邊,左少陽又聞到了那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心中頓時明白,這香味,是這打柴姑娘身上的味道。
姑娘見他靠過來,趕緊把柴火放下,把身子躲了開去。
左少陽蹲好馬步往起一站,愣沒站起身來,這才發現這一挑柴火,比他想象的還要重,不僅臉上感到有些發燙,咬緊牙關,憋住氣,兩腳抓地,腰桿使勁,晃晃悠悠終於站了起來,腳踩着泥濘的雪地,喝醉了酒似的一步一搖往前走。
“等等!弟,快把柴火放下!”茴香一邊說一邊忙着將地上的藥鋤扔進揹簍裡,一手一個抓起揹簍追上來道:“快放下,趕緊放下。你剛受傷了,不能累着!”
左少陽剛纔已經察覺,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麼傷,想必是穿越附身後自動痊癒了,既然接過了擔子,又如何會放下,那多沒面子,儘管才走幾步已經累得喘氣跟拉風箱一般,卻還是堅持挑着柴火搖搖晃晃往前走。
少女見他這樣,吃吃掩嘴而笑,急步追上去,兩手抓住了柴火擔子,一使勁,把柴火從左少陽肩頭託了下來,放在自己肩上,朝他嫣然一笑,小貝齒在黝黑的皮膚映襯下更顯白膩,鼻翼旁邊的那幾顆淡淡的雀斑在笑容中也燦爛起來。大眼睛閃了閃,扭着小蠻腰,健步如飛往前走去。
左少陽站在那呼哧喘了幾口粗氣,心想還真是看人挑擔輕飄飄,自己挑擔累斷腰,想不到這小姑娘嬌小玲瓏的,竟然有一膀子力氣,當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此刻,眼前還是那姑娘燦若夏花的笑容,見這姑娘樸素的衣着,大雪天上山打柴,想必生活肯定十分艱苦,竟然笑得如此燦爛,肯定是個心地善良,樂觀向上的小姑娘。真是難得。
茴香的心思自然全放在弟弟身上,埋怨道:“你咋這麼不小心呢?你剛剛都摔昏死過去了,這會子剛好,又要使力,你本來身子骨就單薄,那麼重的一挑柴火,就算是個壯實的莊稼漢,也挑着吃力,你咋不掂量掂量就硬要去挑,要是把腰給閃着了,又或者把內傷引動了,那可咋辦哩!”
左少陽微微一笑,從她手裡接過揹簍背在背上,道:“姐,我沒事,走吧。”邁步朝那姑娘追去。
“錯了!我們不是那邊,是這邊!走這邊了!”
左少陽忙站住,遠遠瞧了一眼那姑娘的背影,轉身正要走,突然猛地站住了,扭身回來,仔細瞧了瞧那姑娘挑的柴火擔子,驚叫一聲,急步追了上去,高聲叫道:“姑娘等等!”
少女站住了,等着他追上來,回頭瞧他,卻不說話。
左少陽指着他柴火上掛着的一頭林麝道:“姑娘,這麝是你打的嗎?”
這頭林麝被綁在柴火上,先前柴火倒在路邊雪地上,被柴火壓進雪裡看不見,左少陽幫這少女挑柴火,林麝又是在後面一捆柴火上,又沾滿了雪花,看不清是什麼玩意,也就沒在意。等姑娘挑了柴火往前走,林麝身上的雪花被抖掉,他便看清了那是一頭林麝!
學中醫的左少陽自然知道,林麝胯下香囊中的麝香,那可是很名貴的中藥材,左少陽在藥房只見過合成替代品,從沒見過原生態麝香,激動之下立即追了上去。
少女回頭瞧了一眼綁在柴火上的林麝,點點頭。大眼睛疑惑地瞧着他。
“我能看看嗎?”
少女點點頭,把柴火擔子放在路邊。左少陽上前伸手在林麝胯下一摸,果然有個香囊。“這頭麝能賣給我嗎?”左少陽說這話的時候,都能感覺到自己心跳咚咚的。
少女面有難色地望着他,還是不說話。
左少陽立刻明白了,少女肯定想拿這頭麝回去當食物吃,這馬上要過年了,有這樣一頭麝做食物,可以好好過個年的,忙道:“我不是要買你這頭麝,說實話吧,你知道,我們是開藥鋪的,這林麝體下的香囊是一種藥材,可以治病的,你要留着林麝也行,只把香囊賣給我,好不好?”
少女頓時釋然,微笑點點頭,從後腰抽出柴刀,遞給了左少陽,示意他自己割。左少陽大喜,接了柴刀,提起林麝後跨,小心地將香囊割了下來,拿在手裡十分高興,可伸手摸身上,卻沒發現有什麼錢,忙轉身對茴香道:“姐,你有錢嗎?我想買這個藥。”
“有啊。不過只有三十幾文。——你買這個做什麼?”
“這是很好的開竅藥材啊!把錢給我吧!”左少陽不能理解茴香見到這樣好的藥材竟然無動於衷,想必是不瞭解這藥材的好處。
茴香將錢袋取下來,遞給左少陽。
左少陽把錢袋捏了捏,果然沒多少,不好意思地遞給那少女:“現在就這麼點,我知道肯定不夠,要不,你什麼時候來城裡,到我們貴芝堂,我們再補給你錢,行嗎?”
茴香立即緊張地問道:“姑娘,你這麝香賣多少錢啊?太貴了我們可買不起。”
“姐!”
“聽我的!”茴香瞪眼道。
少女嫣然一笑,把錢袋打開,將裡面的銅錢倒了一些出來,數了九文,把剩下的裝回錢袋,遞給左少陽。
左少陽對唐朝的九文錢沒什麼感念,但估計肯定不多,忙又將錢袋往少女手裡塞:“這不行,才九文錢,我不能佔你便宜啊,這些錢你都拿去吧。”
少女搖搖頭,將九文銅錢塞進懷裡,挑起柴火擔子,扭着小蠻腰往前走去,只留下那春天裡才能聞到的嬌嫩的青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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