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貴臉色陰沉,剛纔他也看見對面站着的倪二了,也聽見他起鬨挑唆要債主們上衙門了。心中怒氣勃發,道:“他爲何要如此害我?”
趙三娘道:“嗨!同行是冤家唄,再說了,上次他來你們堂買方子,說話難聽,被茴香笤帚打出去了,記恨在心呢!這種小人,你可得防着點。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無!——好了,我走了啊。”
“多謝三娘提醒!”
“說哪裡話,你們租我房子,那不是一家人似的嘛,我不幫你們幫誰啊,嘻嘻”
說着話,趙三娘扭着腰姿款款走了。那屠鐵頭也訕訕乾笑着,跟在後面走了。貴芝堂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茴香舀來一木盆水給左少陽幫小松鼠洗腳上的鮮血。左貴皺眉道:“這小東西如此兇惡,還是不要養家裡好。”
茴香幫着左少陽道:“爹,弟弟養的這小松鼠以前一直很溫順的,是看那鐵頭太過兇悍,拿腦袋把那放貸的大漢都撞傷了,又見他拿腦袋對着弟弟,所以才從房樑上撲下來上了他,它一心護主,很有靈性的!”
左少陽也陪笑道:“是啊爹,若不是黃球鎮住那鐵頭,只怕今天還不知怎麼收場呢。”
左貴想想剛纔的經過,那鐵頭如此兇悍,男女老幼都下得了手,非要把錢都拿走,那幫債主那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當時情況下,得虧小松鼠把他傷了,才穩住了局勢,很是感嘆,搖搖頭,道:“雖是如此,還是太過銳利了些,得好生約束於它,別生出事端來纔好。”
左少陽忙答應了,給小松鼠洗乾淨腳爪的鮮血後,把它放回窩裡,小松鼠卻嗖嗖兩下,竄出窩下地,沿着他褲腿爬上他身子,一直竄到肩膀上蹲着。
左少陽笑道:“黃球,你這麼着老蹲在我肩膀也不是個事啊,知道的我是看病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耍猴的呢!”
茴香咯咯笑,道:“這好辦,我待會給你縫個小口袋,你隨身系在腰上,把他放口袋裡就是了。”
“嗯,這主意好。它也就拳頭大小,放口袋裡帶着也不礙事。”
茴香又喜滋滋對左少陽道:“你炮製了什麼藥材,能讓祝藥櫃都心動了呀?這老頭可是很會做生意的人,從來都是不見真佛不燒香的……”
左貴擺着手道:“行了行了,回來再說,人家祝藥櫃還等着忠兒去修倉庫呢。快去吧!”
左少陽邁步正要出門,忽看見街對面站着一老者,揹着手微笑着瞧着他。正是恆昌藥行的祝藥櫃!
“祝老伯!”左少陽跑了過去,“我正要去貴行,恰好有點事沒去成。”
“嗯,剛纔的事情我都看見了,桑老漢這傢伙我太瞭解了,他可是個見錢眼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並不是什麼仗義疏財的人,再說了,他那小茶肆,也沒錢給他這麼折騰。所以,桑小妹拿嫁妝當了給你做嫁妝,肯定是她自己的主意,回去不知怎麼捱罵呢……”
左少陽急了:“那怎麼辦?我去找桑老爹說說去!”
“你現在去那不是添亂去嗎?嘿嘿,放心,桑老爹那我跟他說,叫他不要爲難小妹就是了。”
左少陽這才心中稍定,拱手道:“多謝老伯!”
這祝老掌櫃與桑老爹早年是一起撐船的夥計,現在又是茶肆的老茶客。桑老爹多少是要給些面子的。當然,要解決這件事,最終還得儘快把典當的嫁妝贖回來。
祝藥櫃捋着花白鬍須微笑道:“這小丫頭對你不錯嘛,連嫁妝都搗騰出來給你了,她不怕你還不了,到時候沒嫁妝嫁不出去?”
左少陽笑了笑,心中着實有些不快,心想既然你都看見了,知道我要去賣方給你,卻一直站在街對面看熱鬧,也不過來證明,眼瞅着人家小妹拋頭露面把嫁妝當錢給自己還賬,你這老頭也算心腸夠狠的了。
祝藥櫃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滿,捋着白鬍須低聲道:“說句實話你別生氣,老夫覺得你們貴芝堂也沒必要再開,你爹那醫術,藥鋪開不走的。還不如關門了在家養老,你也可以安心在我藥行當炮製師傅。你賺的錢夠足夠你們一家人花銷的了。日子也能過得不錯。所以我沒有出面。當然,你要真去我們藥行找我,我還是會幫你這個忙,花十兩銀子買你的方的。想不到桑家小妹來了這麼一手,呵呵,也是你們貴芝堂命不該絕嘛。嘿嘿”
原來這祝藥櫃打得這主意,左少陽聽罷,心中倒有幾分佩服,心想這祝藥櫃說話倒也坦率,想啥說啥,炮筒子一個,也不怕人惱,不過,左少陽反倒對祝藥櫃多了幾分好感,跟這樣的直率的人打交道相對會輕鬆一些,一般不用擔心被搞鬼算計。
左少陽道:“那咱們走吧?”
“不忙,他們在收拾修倉庫的場地,我們先進去跟你爹把契約簽了再去就差不多了。”
說罷,祝藥櫃邁步進了貴芝堂裡,拱手道:“左郎中!”
左貴已經瞧見他過來了,早已起身拱手道:“祝老掌櫃,快看座!”
左家貴芝堂就一間三間房,正堂看病,兩邊側房住人放藥材。沒地方隔出專門的會客廳,只能在大堂裡會客了。茴香急忙端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在長條桌旁邊。
祝藥櫃卻不坐,微笑道:“令郎想必已經跟你說了吧,我恆昌藥行準備與貴堂簽約,委託貴行炮製幾味藥材,適才我已經問過了鄙藥行炮製師傅,確定了這幾位藥材一個時辰的炮製量,如果貴行沒有意見,就立字句寫文契吧。”祝藥櫃當下說了幾味藥的每個時辰炮製量。
左貴聽罷,很是歡喜,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當即望向左少陽:“忠兒,你意下如何?”
祝藥櫃說的這五味藥的每個時辰炮製量,是按照唐初使用的炮製方法計算的,唐初的方法中,乳香、沒藥和地龍的時間相差不多。但是炮製川烏、草烏是用煻灰火炮炙,而現代方法是要用水長時間浸漂,然後長時間的煮沸才行。這方面時間不夠,不過,祝藥櫃擔心新藥不好銷,這是第一次定製藥材,也不知道左少陽用的什麼辦法,耗費多少時間,前面已經說了不會讓左少陽吃虧,所以打了個折,只規定了一半的量。好在這幾味藥花費的時間大多是浸泡和煮沸,也不需要太多人力照料,無非多準備幾個大盆,多做幾口鍋就是了。剛開始就討價還價也不好。所以左少陽道:“這個時間差不多可以完成,就這麼定了吧。”
祝藥櫃道:“那好,老夫起草文契,二位過目修改。”左貴急忙讓開位置,祝藥櫃坐下,提筆寫了個合約,把先前他跟左少陽兩人商定的內容逐條寫了。左貴和左少陽提了一些細化的意見。最終定稿後,左貴謄抄了兩份,分別由祝藥櫃和左貴在上面簽字畫押。各自保留一份。
祝藥櫃又道:“鄙行另聘請令郎幫着修建一座藥材倉庫,這些天可能要辛苦令郎了。如果修建倉庫期間完不成額定炮製量,可以順延的。”
有了這個協議,以後每個月都有一兩五錢銀子入賬,左貴頓時心中大定,這一兩五錢銀子已經足夠藥鋪的成本開銷了。以後看病賺一文就多一文。當真是喜從天降,唯一不安的就是生怕兒子炮製的藥材人家不滿意,惹出糾紛或者終止合約。因爲合約上規定了藥行如果因爲炮製藥材銷路不暢等原因,可以單方終止合同。但現在看來,祝藥櫃對這炮製的藥材還是很有興趣的,心中稍定。待她們走後,笑吟吟坐在那,心裡卻琢磨着這究竟怎麼回事。
左少陽與祝藥櫃兩人離開貴芝堂,來到恆昌藥行。
祝藥櫃的兒子祝掌櫃已經聽父親說了這件事,心中頗不以爲然,不過這是老爹決定的事情,他也不敢違背。已經吩咐夥計們把需要修建藥材倉庫的地方騰了出來。又找來建築工匠等在那裡。
左少陽來了之後,也查看了四周情況,把藥行整個倉庫全部看了一遍,指出若干不利於藥材保存之處。剛開始祝藥櫃的兒子祝掌櫃還撇着嘴不以爲然,聽着左少陽指出他們藥材儲存中遇到的問題,如親眼所見一般,這才盡去不屑之色,換上了一付驚訝誠懇之色。將左少陽一路上講解教授的儲存藥材的技巧用心記着。
巡視結束,已經是中午了,祝藥櫃吩咐擺下酒宴款待左少陽。
吃過飯,左少陽這才叫來工匠,把自己的設計要求告訴了他。這設計工匠根據左少陽的要求,實地勘察之後,設計了施工圖紙,左少陽又提出修改意見進行修改。一切忙完,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左少陽這才告辭回家。
祝藥櫃已經讓人準備好了一車需要炮製的藥材,當着左少陽的面過稱稱好,駕車連左少陽一起送往貴芝堂。
馬車搖搖晃晃往前走了一會,快到家時,突然停下來了,駕車的夥計似乎在跟誰說話,接着,車簾一挑,夥計探頭進來:“左少爺,有位大爺找你喝酒,問你去不去?”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