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搖曳的松柏林中更顯得黑暗,樹林的另一側,兩三百人的禁軍小隊伍卻是不斷把一些黑色的大箱子推進樹林中,點燃箱子後面的引線後就玩命的向後跑。
不跑不行啊,剛剛那個四分五裂的箱子還有地上一個大坑已經說明了這玩意的危險性。
留給禁軍的僅僅是一個意外與威脅,留給對面叛亂侯軍的,卻是無窮的死亡,屁股着火後,這些箱子拼命的向前噴吐着怒氣,一條條拖着長長火舌的火箭一窩蜂般呼嘯着衝了出去,迎面而來密集陣型的侯軍府兵連個躲避的空間都沒有。
更奇妙的是,這種箭還會拐彎的,前面的盾兵慌忙舉着盾牌,呼嘯着的箭矢卻從頭上拐了個彎狠狠扎進了後排戰友的腦袋,更是有不少箭矢噼裡啪啦在陣裡就炸了,那見過如此光影聲色特效,飽受封建迷信薰陶的地方府兵更是有不少嚇得扔了武器轉身就跑。
短時間內,前幾排最勇猛的侯軍直接被一窩蜂消滅乾淨,後面的侯軍就很乾脆的崩潰了,而且這種崩潰彷彿會傳染一般,恐慌的情緒帶動着後面侯軍也是崩潰開來,左面折衝府叛亂主力的侯軍將領折衝都尉見此還揮舞着橫刀拼命的吼叫砍殺着潰卒,冷不防身後又是呼嘯箭聲由遠及近。
心頭劇烈恐懼,那都尉驚恐過頭,視線中卻是一個光點不斷在雙眼中央放大着。
撲通,額頭上扎着一根箭,都尉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隨着他的死,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侯軍前鋒軍終於徹底崩潰,所有人都不再保留着陣勢,未知的恐懼驅使他們丟盔棄甲,哭喊着狼狽逃竄而出。
“烏利西密!”見到這崩潰的一幕,一直等在最後頭的藥格羅,碣石突利溫等突厥人骨子裡好勇鬥狠的血型完全都被激發了出來,沒等李捷命令,他們幾個突厥頭領已經帶着裝了半個冬天農民工,修大慈恩寺修的都快發瘋得突厥貴族騎士嚎叫着就衝了出去。
上演了百多年的一幕如今再一次在華清宮上演了,步兵四處逃散,身後兇猛的突厥人騎馬怒吼猙獰的追殺不止,將逃散的敗兵砍倒在地。
值得令人扼腕稱奇的是,這一次,居然是突厥人代表了正義的一方。
不過正義或者正統本身就如同浮萍般漂浮不定,如果今夜李捷敗了,侯君集成功的弒君稱帝,千百年後誰又知道史書會如何記載。
反正,如今局勢終於向李捷這邊扮過來了半局,騎兵的狂奔追殺中,後軍敗兵逃的更加慌亂,敗兵居然把身後的三千多人三個折衝府也給沖垮了,八百大唐軍服的突厥騎兵追着快五千多人亡命的下山奔逃着,如果不是侯君集反應快,迅速結陣連續斬殺了百多敗兵逼着敗軍繞兩面而逃,甚至侯軍中軍都有鬆動的危險。
“大,大帥,不好啊,那些禁軍會用妖法,會變驚雷火箭,萬箭具發,屬下們根本擋不住啊!”
一個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校尉原本彪悍的臉上滿是驚恐,毫無鬥志渾身哆嗦如同篩糠一般敘述着,看的侯君集火冒三丈,直接一刀砍了過去,砍死了校尉還不解恨,揮着手猙獰的就大聲嚷道:“來人,把這個妖言惑衆的混賬剁碎了喂狗!”
滿是憤怒轉過身,侯君集剛要繼續指揮作戰,猛然間隊伍中又是一片譁然,就連杜荷這傢伙都是目瞪口呆,驚疑回過頭,侯君集這傢伙也是立刻目瞪口呆。
五峰觀右廣場上,還是有些走投無路侯軍府兵結成小方陣,伸長手中的步槊希望能在突厥騎兵來回的奔襲中獲得一線生機,卻沒想到這個時候,從五峰臺上居然是幾個閃光彈遠距離襲來。
真正的閃光彈,被火藥引燃的鎂粉一剎那亮的驚人,一個小方陣百多人僅僅一個剎那就中了招,所有人捂着眼睛痛苦的東倒西歪,離着老遠,就連突厥騎兵也是倒黴了好幾排,適應了一下,這才狂叫着揮刀而去,對着中了致盲的侯軍大加殺戮。
眼見着百多部下轉眼間就倒在了血泊中,杜荷嘴都張的老大,喃喃的嘟囔着:“莫非陛下真有天神護佑?如此黑夜閃電,豈不是神蹟!”
看了良久,又擡起頭看了看天空中最後噴出的禮花彈,侯君集也是滿滿驚歎,好半天這才滿是咬牙切齒狠狠吐出了一個人名:“朔王李捷!他,回來了!”
混亂足足持續了半個刻鐘,距離太近,突厥騎兵很理智沒有去攻擊攻打五峰觀的賀蘭楚石左軍,足足殺戮了塊千人後就再次退回了松柏林,一路上,兩次殺戮的殘肢斷臂,血腥屍塊從鬱鬱蔥蔥的松柏林中一直延伸出去幾百米,流下的鮮血甚至都淌到了侯軍大陣的腳下。
足下踩着同伴的滾滾熱血,哪怕侯君集治軍森嚴,整個叛軍部隊幾萬人依舊是士氣大落,就連攻擊五峰觀的賀蘭楚石左軍都是打得有氣無力,相反之下,整個五峰觀千牛衛禁軍都忍不住發出了無比的歡呼聲,哪怕激戰了大半夜,依舊跟吃了興奮劑一樣拎着刀玩命把攀上來的侯軍砍下城頭。
“殿下有此物,爲何不早用?還請殿下把林中神兵搬出來,此時叛軍逆賊正是士氣低落時侯,又此神物助陣,下臣定能一舉破敵!”
同樣看的驚呆了好半天,張超這才彷彿打了雞血那樣,蹦着高興奮的對李捷嚷嚷着,沒想到堂堂朔王一聽,居然是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的嚷嚷道:“總共就那麼一百多箱,你知道一箱一窩蜂多少錢嗎?守在林子裡頂多還能突襲一次,打這麼大的敵陣可不夠用!”
“那就多產一點啊!”
“兵部又不給報銷,你當是大白菜啊!”翻着白眼,李捷肉疼的叫道,有如此神物不能用,張超那傢伙也憋得跟看到巧克力吃不到的孩子那樣,一張滿是大鬍子的彪悍臉龐卻露出了悻悻無比的表情,看的人就彆扭。
“那,殿下剛纔那個發射神光的東西,能不能給下臣幾個。”
“賣給你可以。”哪怕看着張超這一個表情直牙疼,李捷依舊堅持了他奸商本色,咬着牙惡狠狠又把當作信號彈的幾個大煙花從懷裡掏出來,張超這傢伙立刻跟老小孩那樣一把全接了過去,興致沖沖就往下跑。
“喂,急的,一個五十貫,欠我二百五十貫了!”離得遠遠的,李捷還扯着嗓子喊着,說的張超離得老遠依舊腳一打滑,哪怕他是李世民親信,一個月月俸賞賜加一起也才十貫多,好傢伙,幾個小玩意要他拼死拼活兩年了。
戰局一點點的進行着,時間也是一點點流逝,就連五峰臺上碩大的瓊樓飛亭都燃燒的差不多了,戰場漸漸陷於黑暗,李捷卻越來越輕鬆,投奔華清宮前,他就以朔王的名義向長安附近各大軍府州縣發出了求援信,與此同時還向正在運轉的尚書省發去了叛亂表,相信以房玄齡的清明能力,一定能最快時間內組織起勤王大軍。
只要拖到後半夜,基本上就大事可成了!
呆在五峰臺上,偷偷摟着武媚娘,看着觀前慢悠悠的廝殺,李捷是越來越輕鬆,不一會,眼前不遠處的大槐樹上,又是一顆鎂彈悠悠然射到了侯軍陣營中,這東西來的貴,張超用的也省,半個時辰不過發射了三個。
不過每一次都攪擾的侯君集軍陣大亂,遠遠望去都能看到身披重甲的侯君集狼狽亂串身影,讓李捷大樂的同時,不禁搖頭感嘆,這個一張冰塊臉的傢伙瘋起來也挺悶騷可愛的。
這一次,同樣是鎂光劇烈一閃,侯君集的戰馬撒着歡兒就蹦了起來,笑着把目光一閃而逝,就在鎂光消失的一剎那,李捷視線忽然捕捉到了一些怪異東西的黑影。
“張超,再發射一顆!”
聽着李捷老遠的一聲大吼,堂堂左郎將也是臉上顯露出了肉疼,卻沒有停頓片刻就讓屬下打了出去,這一次緊盯着剛剛那個位置,李捷立刻發出了一聲淒厲慘叫:“投石機!”
與此同時,吃了好幾個閃光彈,眼睛生疼的侯君集也是滿是怒火獰笑喊道:“上猛火油彈!”
半罐子黑漆漆粘糊糊的東西被掛在投石機稍上,十多個侯軍將士吶喊着牽動投石機另一頭,罐子立刻蹺蹺板一般甩了出去,五峰臺上,剛喊完李捷就看到一個黑東西撲面而來,下意識,他就抱着武媚娘直接才六七米的五峰臺跳了下去。
先是甩在樹上,然後在地上滾了六七滾,墊在下面的李捷還沒等叫疼,立刻目瞪口呆的看向了剛剛他所在的位置,整個五峰臺上,已經被兇猛的烈焰所包圍!
“猛火油!”還是張超見多識廣,當即魂兒也沒了一半,嘶聲力竭的對着還在苦戰中屬下大嚷了起來。“聽吾命令,全軍撤退!”
沒等千牛衛部隊反應過來,天空中又是十多個黑色油罐被丟進了小小五峰觀中,狹窄的空間內,當即有幾十個千牛衛士渾身燃燒着烈烈毒火,不似人聲的悲慘大叫着。
眼看着一幕,李捷二話不說,拎着武媚娘轉身就跳上蹦跳不安的二狗身上,扭頭對着五峰觀後面狂奔了起來,區區百餘步轉瞬即逝,當李捷跑到松柏林邊上時候,回首望去,身後卻已經化爲一片沖天火海了。
不知道多少千牛衛禁軍在火場中渾身燃燒着熊熊火焰,痛苦的哀嚎打滾着,跟着他,張超跑出來的不過區區幾百人,唉嘆一聲,李捷立刻悲催的昂頭大喊道:“快退!退守宜春殿!”
“進軍!”眼看着令自己憎恨的對手大部分身陷火場,苦大仇深的侯君集立刻暢快的大笑着狂吼到,聽着他的命令,侯軍陣前,多出來幾百龐大的影子立刻奮步向前,不知道什麼時候,侯君集居然調集了幾百騎兵。
戰局,急轉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