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來說,朗達瑪滅佛後,高原地區的殘存的佛教,與中原大爲不同,開始形成獨特的密宗。
漢傳佛教,與尼泊爾佛教,已經幾乎斷根,自然而然,長期的戰亂,地方割據,形成了孤島效應,佛教發展日趨不同。
隨之,在這種情況下,保存佛教,需要凝聚人心,佛祖太遠,而對自家的祖師則推崇有加,於是形成了其特有的活佛制度。
這是順應時代的舉措,適合的,纔是最好的。
如今的時代,對於佛教來說,依舊處於黑暗時代,禁佛依舊是衛藏時期的主流。
到了這個時期,佛法想要再次光大,那麼就必須藉助他人的力量,結束這一切。
相對來說,唐國,就是非常適宜的國家。
國土大,名聲廣,推崇佛教,更關鍵是,其軍力雄厚,自然是拯救衛藏地區,解除黑暗時代的最佳助手。
一如十六世紀,格魯派迎接俺答汗入藏,建立了數十年的土默特汗國。
格魯派,也就是黃教,面對紅教的威脅,都不惜求助外援,如今這個佛教的黑暗時代,自然是最佳選擇。
而歷史上,這個時期的北宋,屬於內斂時代,雲南和安南都不想要,更何況干涉衛藏地區。
如此重要的時刻,鄭益西堅贊沉默了許久,他突然睜大雙眼,目光炯炯有神,彷彿是太陽一般熱烈:
“格瓦饒薩,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河湟地區,恐怕會大變樣!”
“我明白,師尊!”
格瓦饒薩聞言低下頭,仍舊堅定地說道:“只是,佛法式微,徒弟實在是看不不下去了,這樣無邊的黑暗,雖然是佛祖的考驗,但,卻可以請求援兵。”
“唐人來了,就不容易走了——”
鄭益西堅贊看的分明,佛教想要利用唐兵,來恢復佛法,但唐人,又何嘗不是想要利用佛法,來奪去疆土。
但,吐蕃帝國亡國上百年,地方分裂,這種情況下,所謂的愛國自然就不存在了,佛法的敵人,就是那些割據的貴族。
而唐人的對手,也是那些貴族,如此,纔能有合作的基礎。
“世俗的歸世俗,我們本是出家人!”
格瓦饒薩唸了一句佛號,不由得說道。
如此,兩人陷入了平靜。
隨即,丹鬥寺召開了一場大會,對於援引唐軍入藏之事,進行了大規模的討論。
誰知道,大部分的和尚,對於能夠恢復佛法十分在意,而對唐人的統治,也極爲不在意。
此時,並不是幾百年的法政合一的時代,佛教,真正在意的,只是佛法與信徒的問題。
如此,鄭益西堅贊也同意了這番見面。
隨之,在神武十一年的初春,高原的冰雪還沒有融化,鄭益西堅贊率領十餘名比丘,來到了靈州。
郭守文對於其身份,非常的尊重,不僅出城數十里迎接,而且還讓全城百姓相迎,場面十分的壯觀。
鄭益西堅贊第一次感覺到了佛法昌盛的好處。
當然啦,在明面上,鄭益西堅讚的到來,只是與靈州的幾處寺廟進行辯經,交流佛法,與郭守文的只是接觸罷了。
而實際上,藉着這次佛法交流,水陸法會的機會,郭守文與丹鬥寺,達成了一系列的合作。
明面上,則有一系列內容,比如資助丹鬥寺佛經,香油,允許河湟地區的部落前來交易等等。
實際上,對於大唐來說,則達成了至關重要的一條:丹鬥寺願意爲大唐進兵河湟地區,提供助力。
說白了,就是各大勢力的情報信息,以及貴族部落的意圖,丹鬥寺都能提供,而且,普通的百姓也可以由他們進行宣揚,讓唐軍的行動沒有阻礙。
而,唐軍此次去青海,打的旗號,就是“護法”,護衛佛法。
郭守文自然清楚此事會面的重要性,他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邀請鄭益西堅贊禪師去往洛陽,接受皇帝的接見。
對此,年邁的鄭益西堅贊婉拒了:“貧僧年歲太大,腦袋也不太靈光,還是讓我的徒弟去吧,他是年輕人,懂得也多,聖人應該喜歡他。”
一旁的徒弟們,則羨慕地看着格瓦饒薩,這可是覲見大唐皇帝,這般大的榮譽,整個衛藏地區,幾乎沒有。
格瓦饒薩到底還是個年輕人,被如此巨大的驚喜砸到,他不免露出欣喜的模樣。
“我會護送小禪師去往洛陽的!”
郭守文笑了笑,頗爲鄭重地說道。
隨即,爲期十日的法會,就這樣結束了,丹鬥寺滿載着榮譽,以及上百駝經書,慢悠悠而歸。
對於丹鬥寺來說,金銀珠寶等財富,對於他們無用,只有佛法,以及自己的寺田,信徒,纔是最珍貴的禮物。
格瓦饒薩,則宛若一個旅人,與商隊和護衛一起,從靈州出發,去往了洛陽。
隴右地區,貧瘠荒涼,但對於格瓦饒薩來說,依舊是繁華的地界。
這裡有巨大的城池,數不清的耕地,完善的道路,以及數量極爲繁盛的寺廟。
在亂世中,唯有宗教纔是安撫人心的最有效,最便宜的手段,即使隴右,也不能免俗,周世宗郭榮的限佛,對於此地並沒有效果。
格瓦饒薩非常的興奮。
作爲出家人,比草原還要繁榮的環境,並不足以讓他沉湎其中,只有佛法,纔是他最終的追求。
所以,每路過一間寺廟,他都要過去拜訪一下。
無論是寬闊,氣派堂皇的大寺廟,還是破瓦漏風的小寺廟,他都毫不在意,與知識淵博的僧人們,進行佛法的交流。
至此,從靈州,到洛陽,上千裡的路途,格瓦饒薩幾乎是瘦了一大圈,而跨越的時間,則超過了三個多月,經歷的寺廟,超過了百間。
至此,由於多次的辯經,他的佛學大爲長進,從敗多勝少,到勝多敗少,再到全勝,他的名聲傳揚開來。
從隴右到關中,都在說一個番僧,佛法高明,知識淵博,沒有一個生人能夠贏下他。
而等他到達洛陽時,甚至有數千名信徒出城相迎,對其極爲敬仰,虔誠。
而這一切,皇帝早就已經知道,都在他的密切關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