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雲這話說的完全就是欲蓋彌彰,不過倒也說得過去。
出兵林邑雖然目的是那些稻種,但對外卻不能這麼說,否則若是被周邊其他屬國知道了,會損害到大唐的偉光正形象。
畢竟誰也不想自己家邊上有一個強取豪奪的鄰居,每當看上自家的東西時,就會一腳把門踹開,然後衝進來拿走,開始的時候房玄齡等人不建議李二調動大軍的目的也正源自於此。
所以這次不管是否能拿到三季稻的種子,事實上都與李慕雲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就算是沒有拿到,也不能用這樣的理由來處罰他,否則就是打臉了。
鄭善果也是在李慕雲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尷尬的不知說什麼纔好,看了一眼李世民,發現皇帝並沒有替自己‘主持公道’的意思,只能暗中咬牙將這口氣忍了下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再彈劾李慕雲謀反與否已經沒有了實際意義,那些世家喉舌見鄭善果都已經熄火了,自然不會再來找麻煩。
不過就在當天夜裡,本以爲無事的李慕雲再一次被人從夢中喚醒,然後一個勁爆的消息讓他睡意全無:鄭善果死了!
“老鄭頭兒死了?好事兒啊!”望着來臉嚴肅的魏徵,李慕雲毫不掩飾自己的興災樂禍。
不想魏徵卻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隔了好久才緩緩說道:“對於逍遙王來說,只怕未必。”
“未必?什麼意思?”李慕雲皺了皺眉頭。
魏徵本身就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至少李慕雲就沒聽說過他與誰開過玩笑,現在用上這樣的語氣,顯然事情並不那麼簡單。
但老魏似乎賣關子賣上癮了,面無表情的盯着他繼續說道:“難道逍遙王以爲老夫是閒着沒事兒,故意來這裡通知你鄭家家主死訊的?”
這下李慕雲更迷糊了,抑制不住打了一個哈欠道:“魏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有什麼話何妨直說,李某現在還沒睡醒呢,沒心思與大人打啞迷。”
“魏徵也沒有心思與郡王打啞迷。”魏徵再次盯了李慕雲一會兒,那樣子好像想從他眼中看出什麼東西,結果最後除了眼屎什麼也沒有看到。
“那魏大人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叫李某起來換個姿勢重睡吧?”
“希望徵某把來此的目的說了,郡王還能笑的出來。”魏徵嘴角抽了抽,又向四周掃了一眼,在李慕雲的耐心將要消耗殆盡的時候,一字一頓的說道:“鄭家家主是被人殺死的,一刀斃命,連同其家人一十三口,無一生還!”
“什麼?被人殺了?”李慕雲還真是笑不出來了,在椅子上坐直了身體道:“魏大人該不會以爲是我動的手吧?”
魏徵沉聲說道:“除了郡王,魏某實在想不到朝中有誰會與鄭家家主有這麼大的仇,而且郡王前些時日不是也說過,要滅了鄭家滿門麼?”
“老子那是吹牛逼的!”李慕雲氣極敗壞的叫道:“難道老子被人鄙視,吹個牛逼都不行?”
魏徵面無表情道:“可是現在有人當真了!”
“我……”李慕雲一口氣沒上來,險些被噎死,瞪着眼睛道:“我不管,這事兒我不知道,正所謂捉賊捉髒,捉姦捉雙,沒有證據就想往老子頭上扣屎盆子就是不行。再說誰知道那老小子是不是自己活夠了,想要拉着老子一起陪葬,沒道理他死了就一定是老子乾的。”
魏徵等到李慕雲發泄完了,這纔不緊不慢的說道:“老夫沒說這事兒就一定是郡王乾的,只不過郡王嫌疑最大而已。”
“嫌疑也不行,老子是守法的良民,活了這麼多年,連雞都沒殺過一隻,更不要說殺鄭老頭全家了。”
魏徵這個時候像是完成了任務一般,抖抖袖子站起來道:“這話郡王還是跟陛下當面解釋吧。”
李慕雲愣了一下道:“皇兄?怎麼還驚動皇兄了?那鄭老頭兒有這麼大能量?”
魏徵見李慕雲依舊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停下腳步回頭正色道:“鄭善果的能量當然沒有這麼大,不過鄭氏的能量可就不一般了,更不要說五姓七望同氣連枝,滎陽鄭氏家主一夜之間被人滅門,你覺得這事兒小得了?!”
是啊,看上去事情似乎的確不小,看着院子裡一羣拿着刀劍到處巡視的禁軍,再看看院牆外面幾乎映紅半邊天的火光,李慕雲嘆了口氣道:“魏大人這次該不是來抓人的吧?”
“如果要抓你還能陪你談到現在?!”魏徵反問了一句。
李慕雲指了指四周禁軍:“那魏大人帶這麼多人來是做什麼?”
魏徵道:“這些都是陛下派來保護你的,省得你小子被外面那些發了瘋的鄭氏族人給打殺了。當然,你也可以把他們看成來守着你的,假如事後證明你是兇手,他們會把你直接押入大理寺。”
“扯蛋,就憑他們想抓住老子?”李慕雲撇撇嘴。
不過魏徵卻沒有再理他,帶上兩個禁軍徑直走了,遠遠的傳來他的聲音:“逍遙王,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去了,老老實實待在家裡,這是陛下的旨意。”
皇宮之中,李世民雙眉緊皺,來回在書房之中踱着步子,三五個老頭子就跪在他的面前,腦袋深深杵在地上,那是五姓七望的其他幾位家主。
良久之後,李世民終於停下腳步,站到個老頭兒面前:“幾位家主,你們先起來可好。”
“陛下若不將這件事的真兇緝拿歸案,老夫等願意跪死在這裡。”一個老頭子中氣十足的說道,不過因爲頭是杵在地上的,並不知道是誰。
李世民有些惱火的握緊了拳頭,強壓心頭怒火繼續和聲道:“朕也想把兇手緝拿歸案,可是眼下案情不明,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如何拿人?”
“陛下,此事定然是逍遙王李慕雲所做,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日前鄭兄彈劾於他,被他懷恨在心,夜裡便做下這驚天大案。”幾個老頭子中的一人猛的擡頭,目眥欲裂的吼道。
聽到老盧提起李慕雲,李二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盧家主,這都是你猜測之詞,如何能做爲證據。”
盧祖尚亢聲說道:“當然有證據,前些時候他還說要屠了鄭家滿門,不想今日便下手了。”
房玄齡眼瞅着李二有壓不住火氣的意思,連忙出來勸解道:“盧家主,此事也許是有人嫁禍不說不準,萬萬不要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啊。”
但盧祖尚似乎認準了這件事就是李慕雲乾的,一口咬定道:“房大人難不知燈下黑的道理?說不定那李慕雲就是想利用這一點,所以纔會下此毒手。”
但不得不說,盧祖尚的說法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房玄齡瞬間也陷入猶豫之中,不由將目光轉向李世民。
就在李世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擺平這件事的時候,魏徵自外面走進來:“陛下,臣回來了。”
“怎麼樣?”李世民急聲問道。
魏徵看了一眼地上長跪不起的幾個老頭子,搖搖頭說道:“看上去並不是他乾的。”
盧祖尚橫眼睛不屑道:“魏徵,你憑什麼如此肯定!莫非你是那李慕雲一夥?”
魏徵對盧祖尚如同視而不見,迎着李世民詢問的目光說道:“臣趕到逍遙王家中的時候他已經睡了,當臣把鄭家主的事情一說,他甚至有些……有些興災樂禍,直到臣把鄭家主的死因說了,他才覺得有些不對,根據其表情,神態判斷,逍遙王應該不知道這件事。”
“呵呵,真是笑話,剛剛魏大人都說了,李慕雲在興災樂禍,現在又說他不知此事,如此前言對不後語,還說與他不是一夥?!”又一個老頭子忍不住直起身子嘲諷道。
“崔家主,老夫只是就事論事,不做任何評論,但只要是殺人兇手其身上必有兇厲之氣,這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隱藏的,老夫到了逍遙王家中,完全沒在他身上看到這種氣息,這足以證明此事並不是他做的。”
“算了吧,魏徵,你休要做和事佬,是與不是其實很簡單,只要把李慕雲抓來,三木之下必然招供。”崔家老頭兒眼中閃過一抹狠辣,顯然是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意思。
魏徵再三被人擠兌倔脾氣也上來了,沉聲問道:“崔家主,若是抓錯了呢?三木之下發現逍遙王不是真兇又當如何?”
崔家主冷笑道:“那不是正好證明了李慕雲的清白?!”
好毒的心思,在場所有人都清楚崔家主是什麼意思,李慕雲是不是真兇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他廢掉,最後就算不是又能如何,任借五姓七望的勢力,抓錯了也就抓錯了,難道還有人敢出來找他們這幾個家主負責不成。
至於說真兇,這個當然也是要抓的,鄭家主怎麼也不能白死,不把幕後真兇揪出來其他幾家的家主就算睡覺也不可能睡的安穩,但抓住真兇之前藉此機會爲家族掃清障礙同樣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