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肯給面子的崔家老頭兒,李慕雲微微頷首致意,咂咂嘴說道:“其實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以現在我們的能力根本無法找到邊際,一唯的固執於前人留下的名聲諸位以爲真的好麼?”
盧祖尚側目看着李慕雲,冷笑道:“逍遙王,你是什麼意思?有什麼話不防直說,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說的如此隱晦。”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好好說說。”李慕雲從坐位上站起來,負手而立,原本他是不用站起來的,不過跪坐的姿勢他實在有些受不了,只好藉機會站起來活動一下。
衆人的目光這個時候已經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都在等着他繼續說下去,想聽聽他能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建議。
片刻之後,李慕雲深吸一口氣道:“諸位按說都是李某的前輩,用俗一點的話說,那就是吃過的米比我走的路都鹹,可是李某有件事不明白,不知諸位可否爲我解惑?”
一羣老傢伙嘴角抽了抽,有些搞不懂李慕雲的邏輯,吃過的米比走過的路都鹹,這特麼都是什麼和什麼?到底腦袋要被門弓子抽成什麼樣子,才能把這三樣聯繫在一起。
好在衆人中李孝恭與李慕雲比較熟悉,知道這傢伙的腦回路與正常人不大一樣,索性也不理他的邏輯是否正常,直接問道:“你有什麼疑惑,說來聽聽。”
李慕雲掃了房間中衆人一眼,用並不怎麼確定的語氣問道:“諸位一直死抱着前人留下的東西不放,不思進取,不覺得是在爲先輩抹黑麼?”
如果不是想要與李慕雲緩和關係,這個時候幾乎所有老傢伙都會離席而去,但就算這樣,衆人還是對他怒目而視,顯然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彼此之間的關係將再無緩和的餘地。
可是說白了,李慕雲此時也很尷尬,之所以會說這些不着邊際的東西,實在是因爲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把話題繼續下去,所以只能拖時間。
但眼下顯然是拖不下去了,急中生智下腦中靈光一閃,繼續說道:“李某記得有位大賢曾經說過一句名言: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諸位覺得此句如何?”
鄭氏族長鄭和第一次開口,聲音中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味道:“不錯,當得起大賢,只是不知此句出自何人之口?”
李慕雲搖搖頭:“出自何人之口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諸位是否認可?”
幾個老頭子不知道李慕雲到底想要幹什麼,但憑心而論,這話說的確是說到他們心裡去了,在不涉及家族利益的情況下,幾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李慕雲的嘴角挑起一個弧度:“既然這樣,那麼我們就有了共同的目標,諸位以爲然否?”
衆老頭兒繼續點頭,只有盧家老頭兒有些不快的道:“逍遙王,還是說些實際的吧,如此不着邊際的言論有些不符合你的性格。”
“好啊。”李慕雲點點頭,蹓躂着站到房間中央:“就像我剛剛說的,這個世界大的很,同樣,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們未知的東西,能夠讓大家分潤的未必只有諸位想的那麼一點。”
衆人不說話,繼續盯着李慕雲,想要聽聽他接下來想要說什麼。
李慕雲倒也沒讓衆人失望,頓了頓繼續說道:“諸位之所以對我李慕雲有偏見,不外乎就是因爲一體納糧,改土歸流和印刷術,我沒有說錯吧?”
“可是諸位想過沒有,土地裡刨出來的那點東西對你們真的那麼重要麼?而且改土歸流是把土地改到我李慕雲的手裡了麼?另外,印刷術我並沒有瞞着諸位吧?包括造紙的方式也沒有瞞着諸位吧?那到底是什麼讓諸位對我如此忌憚?”
五姓七望幾個老頭子被李慕雲說的啞口無言,細想之下似乎事情還真是這樣。
活字印刷在出現的那天李慕雲就已經公開了,而且造紙的方式他也公開了,從道理上講還真不能說他有什麼錯,甚至如果站在道德角度上,他們還要給李慕雲發個錦旗啥的,畢竟他公開的東西對文化的傳播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
可是話說回來,五姓七望因爲李慕雲公開的東西損失了大量的錢財,這又怎麼說!找誰說理去!他們給世人留下的印象是詩書傳家,視錢財如糞土,總不能說一套做一套吧,那樣的話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出來裝、、逼,所以這個啞巴虧看來是吃定了。
而李慕雲卻並沒有就此停下,反而繼續說道:“接下來咱們再說一體納糧,諸位應該知道其實地裡刨出來的東西值不了多少錢,糧食的價格現在越來越低,五文一斗的價格已經持續好幾年了吧?就算諸位反對這一政策又能省下多少糧,多少錢?”
“現在咱們大唐已經不打內戰了,囤積糧食多了又有什麼用,除了引起不必要的忌憚,誰還能靠着多出來的那點糧發家致富不成?”
“說句諸位不愛聽的,可能諸位會說若是有饑荒之年可以聚攏民心,但是李某在這裡想要提醒諸位,咱們大唐現在已經有了可以一年種兩到三季的稻種,要不了幾年之後,大唐將再無饑饉之憂,諸位若是想靠着那點小恩小惠收攏民心只怕是不大現實。”
“所以在李某看來,諸位的堅持完全沒有必要,一體納糧、改土歸流是大勢所趨,諸位又何必爲了那一點點小錢引得陛下不滿?”
說實話,五姓七望的幾個老頭子並不是想不明白李慕雲所說的一切,可每當他們想到每年要上繳大量的糧食,就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雖然那真的不值多少錢。
但在慣性思維與發自骨子裡的土地情結影響下,感情戰勝了理智,條件反射的便想到去反對這一政策,現在在李慕雲的提醒下,再回頭想想,老頭子們也有些後悔。
王家老家主一直在聽着李慕雲發言,這個時候突然開口道:“那依着逍遙王的意思,我們應該贊同一體納糧、改土歸流?”
“呵呵,王老家主,其實我一直覺得在坐的諸位有些本末倒置了。”李慕雲並沒有直接回答王家主的話,淡淡笑過之後繼續說道:“其實在我看來,家族的續存纔是諸位應該考慮的根本。”
聽着李慕雲略帶威脅的語氣,王老家主的臉色瞬間變了,冷聲說道:“你什麼意思?”
李慕雲擺擺手,平靜的說道:“王老家主不必着急,我並沒有威脅諸位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今天我們能夠聚在一起,爲的是緩解彼此間的矛盾,那麼自然要把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對吧?”
王老家主深吸一口氣:“那你說清楚,你剛剛那句是什麼意思。”
“唉。”李慕雲嘆了口氣道:“咱們先說好,我說的只是一種假設,並不是事實,諸位如果同意,我就繼續說說,如果諸位一定要當真,那咱就就此打住,各回各家,如何?”
幾個老頭見他說的鄭重,不由面面相覷,但最後還是點點頭,算是認同了李慕雲的話,他們很想聽聽李慕雲到底能說出什麼驚世之語。
李慕雲倒也客氣,見他們都同意了,慢條斯理的說道:“我說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假如不是陛下心存仁慈,假如諸位遇到的是一個如隋煬帝一樣的暴君,諸位還敢像現在這樣折騰麼?”
“就連草頭百姓都知道小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難道諸位就不知道?難道諸位一定要把事情擠兌到刀劍相向的地步?”
李孝恭聽的冷汗都下來了,一拍桌子道:“慕雲,休得胡言!”
李慕雲撇撇嘴:“王兄,我這可不是胡言,我就是想要知道,如果面對屠刀,諸位家主會如何選擇?是用所有族人的性命繼續堅持,還是妥協?”
欺善怕惡是人的本性,五姓家主之所以敢與李二死扛,主要原因還在於李世民是那種比較要面子,多少還能講道理的皇帝,如果換成當初的楊廣,估計他們早就慫了。
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歷史上武則天當政之後把世家殺的七七八八,最後也沒見他們翻起多大的浪花來。
冷汗開始從幾位家主的頭上滲出來,雖然李慕雲一直在說假設,但誰又能保證他說的真就是假設,誰又能保證李二真的沒有這樣的想法。
萬一假設成真的話,幾位家主幾乎不敢想象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李慕雲在房間中央轉了一圈,目光一一從無語的衆人面上掃過,露齒一笑道:“看來諸位是比較認同李某的話了,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繼續下去了?”
“郡王有話只管說,吾等洗耳恭聽!”崔家家主擦了擦頭頂流下的冷汗,語氣相較於剛剛見面的時候軟了不知多少倍。
短短的一瞬間,他已經把李慕雲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隱隱感覺他說的並不一定真的只是在假設,很有可能背後真的有李世民的意思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