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人不是旁人。
正是陪伴李承乾長大的姐姐，清瓷……
李承乾是千想萬想沒想到，她竟會有一日背叛自己。
甚至他都從沒想過，自己身邊的這些人會背叛自己。
他沒什麼朋友，除了長孫衝與程懷亮等人之外，就只有這些個從小陪他長大的人了。
可就是這麼幾個人，竟還出了個叛徒，竟還出了個要幫着外人弄死自己的人……
說真的，這一刻李承乾都有想給自己兩刀的衝動了。
我他媽怎麼那麼失敗？
我他媽混的一個朋友都沒有不說，還他媽這麼天真。
這簡直就是被人戲耍在鼓掌之中，還他媽幫人數錢……
李承乾仰面長長的呼出口氣：“清瓷姐，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呀。”
“我們一直以來，無話不說，無話不談。”
“缺錢，跟我說，想要什麼，跟我說，我都給你。”
“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出賣我……”
面對李承乾的聲聲質問。
清瓷緊緊地抿着嘴，一聲不吭。
見她這模樣，李承乾直朝她咆哮道：“你給我說話，你告訴我，你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我李承乾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難道是我李承乾做了什麼讓你難以忘懷的錯事？”
“沒有。”
“殿下什麼都沒有做。”
清瓷終於開口了。
她直擡頭看向李承乾：“做了就是做了，沒什麼可辯解的。”
“這就是你的解釋？”
李承乾滿面苦澀：“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可我能說的只是這個。”
清瓷直接給李承乾跪下了。
她仰面望着李承乾道：“殿下，您就別逼奴婢了。”
咚！
清瓷一腦袋撞在地上：“鴆酒、白綾、斬首、您賜奴婢一樣。”
“念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您就給奴婢一個痛快吧。”
她緊緊地抿着嘴脣，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身子也都因爲情緒激動而在微微的顫抖着。
任誰都能看出來，她的心情此刻也不平靜。
在秦王府，有吃，有喝，有住，有玩，還有俸祿，有賞錢。
就算是讓她去與外面尋常人家的小姐相比，那也不遑多讓了。
她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又怎會不知足呢？
若這世上之事，皆有的選的話，那該多好啊。
若有的選，她又怎會願意背叛李承乾呀……
她雖不是小初子那般，老早就跟着李承乾的。
但卻也是在他八歲時就被長孫皇后送到他身邊來的。
如今算來，他們倆第一次見面至今那都已經快要七年了呀。
整整七年的朝夕相處，李承乾又怎會不瞭解她的秉性？
若非如此，只是看她動了那櫃子，李承乾都無需廢話，早就讓人把她抓起來了。
何必還要在此逼着她，讓她說實話呢？
李承乾嘆了口氣，隨即走到一旁坐下，直道：“清瓷姐，我們倆相處這麼多年，你覺得我像傻子嗎？”
“絕不是。”
清瓷頭也不擡的說：“在奴婢心中，殿下是這天底下最聰明的。”
“既然我是最聰明的，那你就別瞞着我了。”
“畢竟有些事兒，我也能猜到。”
“只是，我想讓你親口對我說。”
李承乾看了眼地上的清瓷道：“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知道，清瓷雖性情內斂，不喜說話，但心思縝密，尤爲聰慧。
這樣聰慧的人，又怎會想不到，做這些事早晚都會有東窗事發的那一天。
到了那時候，又怎會能得到好下場？
她不是那些已經毫無退路的世家，只能選擇支持李泰而保留生存的希望。
她是李承乾的近侍，若李承乾登基，她也一樣會雞犬升天。
就算不能嫁給李承乾成爲妃子，也一樣會成爲後宮的內官。
她又有什麼理由，選擇去幫助李泰？
只要不是個傻子就能看出來，這裡面肯定是有事兒的。
而李承乾現在要知道的，也正是這個。
見清瓷依舊不開口。
李承乾冷下臉來：“難道你想讓我將這件事情告訴父皇？”
“然後讓父皇把我這秦王府內外一干人等全部拉到天牢去盤問？”
“還是說，你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平日裡與你互稱姐妹的人死在你眼前？”
“不，跟她們沒關係，跟誰都沒關係。”
清瓷直擡頭看向李承乾：“都是我一個人，這事兒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可我會信，我父皇會信嗎？”
李承乾直大步走到清瓷身前，蹲下身望着她：“清瓷姐，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
“就算不爲旁人想，你也得爲我想想，難道你忍心看着，我因爲這事兒落下陰影，讓我從此不敢信任身邊人嗎？”
“難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因爲這事兒，而成爲一個寧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暴君？”
“清瓷姐，我求你了，你就說實話吧……”
看李承乾那真誠模樣，以及聽見這些話，清瓷表情很是痛苦，但也依舊沒說話。
見狀，李承乾不由嘆息一聲。
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地拍打着她的後背道：“罷了，你不願意說，就不說了。”
“我也不逼你了，畢竟逼你的人已經夠多的了。”
“而且我知道你是被逼無奈，所以我不怪你，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會讓你死……”
李承乾低頭看了清瓷一眼道：“你先在府裡住幾天，等過些時日，風浪平穩了，我送你去漠北。”
聽見這話，清瓷擡頭看向李承乾，淚眼婆娑：“我……我犯了這麼大的錯，你不罰我？”
“我罰你幹嘛？”
李承乾抓起她的手腕，指着上面那明顯的抓痕與掐痕道：“你不是已經自己懲罰過自己了麼。”
很明顯，這些痕跡，都是清瓷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自己弄出來的。
看到這些，清瓷也不由低下了頭。
李承乾無奈搖頭，輕嘆口氣道；“行了，別哭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今日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你繼續去做你的事情。”
說完，他緩緩站起身來，直邁步朝外走去。
而也就在他即將走到門口時，他忽而停下腳步。
隨後，他回頭看向清瓷道：“一會用剪子把圖紙下面的字剪掉就給他送去吧。”
“然後你也別忘了，在他抄完後就給我拿回來，畢竟這圖紙對我挺重要的。”
說完，李承乾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門。
受折磨時，清瓷沒哭。
被李承乾發現後，清瓷也沒哭。
但此刻，聽見李承乾最後那句話後，清瓷是再也忍不住，直趴伏在地面上放聲大哭。
她多麼希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