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大婚,國之重事,按照《禮記》約定:受聘成婚,各有定期,庶民一月,大夫一季,諸侯半年,天子一年,還要經過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親迎,……最後纔是金殿冊封,這一系列禮儀程序走下來,沒有一二年的時間,皇帝根本就摸不到洞房的大門!
不過嗎,這些複雜的禮儀,跟小皇帝-劉協一點關係也沒有了,他的大婚特點是從速、從省、從簡,原本一年多才能完成的禮儀,只用了短短半個月就出結果了,這是他的大幸,也是大不幸!
“陛下少年登基,春秋日富,理應擇賢作配,佐理宮闈……,冊立侍中伏完之女-伏壽爲正宮皇后,丞相曹操之女-曹憲、車騎將軍董承之妹-董婉爲貴妃,另取士族公卿之女,才德兼備者六人,以充實後宮,並於同日完婚!”
小皇帝半月之內大婚,一次要娶九個老婆,如此奇葩的旨意下達,滿朝文武集體沉默,包括漢室死忠在內,沒有一個出言反對,原因有二,一是錢,一是權!
首先,國庫裡沒錢了呀,一場蝗災席捲了中原大地,十幾個郡的莊稼顆粒無收,百姓們哭嚎於野、倒斃者不計其數……,朝廷根本收不上賦稅,還得抽調大量的錢糧用於賑災,州、郡府庫消耗一空,物價升騰,米貴如珠,荀彧、荀攸幾個內政大臣愁的大把掉頭髮,真恨不得把一文銅錢掰成兩半花!
幸好徐州一帶賑災得力,秋糧獲得了豐收,又努力的曬制海鹽,給朝廷上交了不少的錢糧和精鹽,這才勉強維持着國家財政的運轉,不過狼多肉少,大災之年,國家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最後丞相曹操下令:“錢糧皆用於軍旅征戰、賑濟災民,其餘日常政務耗費,包括百官俸祿在內,皆以精鹽彌補一二!”
也就是說,除了大軍征戰、救濟災民之外,國家的其他財政支出一律付給精鹽,大家統統勒緊腰帶過日子,文武百官也是如此,辛辛苦苦忙了一個月,只能領幾十斛精鹽回家,這就是他們的俸祿了,從此以後,全家老小就吃鹽、喝鹽、穿鹽,坐在鹽堆上過日子了,長此以往,絕對有變成蝙蝠的危險!
天天喝鹽水果腹,誰也受不了,文武百官被齁的小臉發青,舌頭髮紫,卻又不敢出言反對,丞相曹操以身作則,連他的俸祿都是領取精鹽,別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大家共赴國難吧,辦法總會有的,人不能被鹽齁死不是!
於是乎,許昌城中出現了奇葩的一幕,朝廷官員平時在衙署裡辦公,一到了休假的日子,許多人就換上粗布衣服,背上剛發放的精鹽,去坊市裡大聲叫賣,這些人童叟無欺,價格公道,送貨上門都可以,很快就得到百姓們的好評!
黎民疾苦,百官艱難,身爲天下共主,皇帝也不能鋪張浪費不是,百官們一商議,選妃立後之事,一個是娶,三個也是娶,乾脆把婚事都放在一起辦了,一龍御三鳳,也不失爲一段美談!
外廷沒有遇到阻力,內宮同樣順利的很,如果因爲國庫空虛,就簡化天子的婚禮,縱然劉協能忍,海燕公主也會與羣臣拼死力爭,這位殿下是最維護皇室威嚴的,事實上她也沒有出言反對,反而在暗中加快了大婚的進程,目的只有一個……親政!
漢室衰微,主弱臣強,朝廷大權一直掌控在丞相曹操手中,理由就是:“皇帝年幼,難掌軍國大事,老夫暫代數年,待陛下成年之時,再行歸政不遲!”
權利最是迷人,一旦握在手中,誰也不會輕易的放棄,除死方休,曹操自從執政以來,兢兢業業,外討諸侯,內修民生,把國家治理的頗有起色,唯獨對歸還政權一事,提也不提!
爲了奪回權力,皇室也做過數次努力,還給小皇帝舉辦過一次‘成人冠禮’,效果卻非常差,在祭天儀式上,被曹操的權威給壓制死死的,而這次大婚,就是皇室奪權的又一次嘗試呀!
尋常百姓家裡,少年人一旦成婚,也就宣告他邁入成年人的行列了,可以當家做主,行使很多權力,皇帝也是如此,大婚之後,誰也不能再說劉協是少主了,做爲一個成年的君主,他可以名正言順的處理朝政,參與軍國大事決策,再慢慢的把大權收回自己手中!
另外,爲了消除曹操的戒心,小皇帝又納了他的女兒爲妃,雙方締結婚姻,把曹操放在了‘國丈’的崇高位置上,想用虛名換取實權,這就是海燕公主的一石二鳥之計,也算用心深沉了……問題是,一切能順利進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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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元年,十二月十八,黃道吉日,宜嫁娶,善出行,大吉大利!
尋常人家大婚,都是新郎騎着高頭大馬,帶着豐厚的禮物前來迎娶,小皇帝則不用,他只要換上大紅禮服,在皇宮裡安坐就好了,羣臣自會把新娘子給送上門去,這就是天子的特權之一!
丞相府中,張燈結綵,鑼鼓喧天,前來祝賀的賓客更是成羣結隊,絡繹不絕,無論官員人數,還是爵位品級,都遠勝過另外兩家,大家心裡都清楚,曹憲雖是貴妃,但靠着孃家的雄厚底蘊,比起正牌皇后來,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曹家嫁女,蕭逸自然得來,這也是一次很好的觀摩機會,積累些經驗,家裡的幾個妹妹早晚也得出嫁不是……,不同的是,別的客人全是身穿禮服,拱手爲賀,唯獨蕭逸例外,身披‘螭紋寒鐵鎧’,頭戴‘蚩尤鬼面盔’,手持斬蛟劍,小臉也陰沉着,散發着濃烈的殺氣,一副上陣砍人的模樣,站在賓客羣裡,絕對的鶴立雞羣!
按照大漢的婚俗,新娘出嫁時,爲了避免有鬼魅之物跟隨,必須選派一名將軍持劍護衛,用武將的煞氣,震懾那些惡鬼陰魂,以保平安,不用說,這麼光榮又艱苦的任務,自然落到蕭逸頭上,武將之中,沒有比他殺人更多的了!
“吉時已到,請新人出閣嘍!”隨着司禮官一聲高喊,婚禮開始了!
在悠揚的樂聲中,曹憲內穿金邊長袖裙,外罩大紅色鳳袍,肩披霞帔,頭戴流蘇,腳下是金絲軟履,上面用珍珠鑲嵌着喜字……,在兩個妹妹的陪伴下走,緩步走出了閨閣!
雖然婚禮從簡了,新娘子的打扮卻不能馬虎,昨晚三更時分,曹憲就開始準備了,先用蜂蜜、花瓣水仔細沐浴,而後全身上下薰香,穿戴之後,臉上又撲了一層香粉,素描青眉,淡抹紅脣,再配以各種珠寶首飾,本來就婀娜多姿的小美人,立刻再添三分姿色!
“嗚!……嗚嗚!”
女人出嫁沒有不哭的,曹憲哭是的梨花帶雨,三步一回頭,不停看着自己的小樓,滿眼的不捨,對於入宮爲妃,她的心中頗爲恐懼,至於小皇帝,更是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
路途再長,終有盡頭,相府門前,新娘子要拜別自己的父母了,因爲她的生母早亡,所以出來受禮的,是曹操和丁夫人!
“不孝兒拜別家人,還請父親、母親大人,保重身體!”曹憲雙膝跪地,哭的更加厲害了,不知是真的捨不得父母,還是爲自己的命運哭泣!
“癡兒,宮門似海,勾心鬥角,一定要小心呀,另外……在家是父女,出嫁爲君臣,以後好自爲之吧!”曹操輕拍女兒的肩頭,目光復雜至極,有不捨,有慈愛,也有一絲警惕!
奸雄也是人,親生女兒出嫁,心中自然不捨,曹操也希望女兒能過得幸福,也擔心她在宮廷裡的生活,這是慈父之愛!
另一方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今以後,曹憲就是皇室的人了,相夫教子,恪守婦道……,可是皇宮和相府的關係很是微妙,這個女兒以後會站在那一邊,還很難說呀,這是奸雄之憂!
“父親放心,女子出嫁從夫,孩兒知道該做什麼!”曹家姐妹,都是外柔內剛的性子,曹憲緊咬朱脣,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從今以後,自己就是劉家的人了!”
“譁……好大的膽子呀!”
“嗯……她還是曹家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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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親朋無不驚詫,有的連小舌頭都吐出來了,嫁女兒的見過不少,如此有個性的還是第一個,這是在跟父母告別嗎?這是在直言宣戰呀!
“哈哈!……好孩子,不愧是我曹孟德的女兒,真女中豪傑也!”曹操微微一愣,並不動怒,反而仰天大笑起來,“蕭郎何在,持劍護送小女入宮,震懾宵小,以裝聲威!”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