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聽罷,忙是點頭,重新跳回自己船上,那船升起了一盞燈籠,旋即打頭,後頭的烏篷船紛紛涌上。
在這徐徐的河水之中,陳凱之站在船首,眯着眼,遠遠看着遠處忽明忽暗的紅光,佇立在夜風之中,按着腰間的劍柄,整個人顯得格外霸氣凌人。
陳無極快步走到了陳凱之的身後,淡聲問道:“皇兄,在想什麼?”
陳凱之目光望張銘的船看去,眉頭深深一皺,不禁淡淡開口道:“在想這個張銘,到底是不是陷阱。”
陳無極呆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發出聲音來:“陷阱?”
陳凱之頷首點頭:“楊氏沒有這樣的簡單,水路巡檢這職位並不高,可在孟津,這就是最要害的職位,你想想看,錦衣衛可以查出他的底細,楊家人,難道會無所察覺嗎?想想那太皇太后,她能知道這麼多事,靠的,或許就是楊家的密探,所以,朕反而覺得,這本身就是一個陷阱,一個身份可疑之人,引起我們的注意力,隨後,想仗着這個,吸引我們派出精兵,若是在此,先伏擊一支精銳,昭告天下,不但可震懾朝廷,還可提振他們關中軍民的士氣。”
陳無極聞言,頓時面上焦急起來,有些慌了:“若是如此,皇兄爲何要上他們的當,倘若如此,這裡既是圈套,那麼……”
陳凱之卻是笑了,一雙清澈眼眸露出凌厲之光,冷冷道:“你可知道,就因爲是圈套,所以朕纔來的。”
陳無極一呆,很不解的看着陳凱之,嘴角不禁抽搐了幾下,有些慌得說道:“皇兄……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這……”
陳凱之卻是一笑,朝他輕輕搖頭:“無極,你聽說過一力降十會嗎?”
陳無極頓時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
陳凱之輕輕轉身看着不解的陳無極,便徐徐說道:“意思就是,一個力氣大的人,可以戰勝十個會武藝的人。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計謀都是沒用的。現在楊氏就是在鼓搗他們的陰謀詭計,以爲只要他們佈置的精妙,便可使我們栽了個大跟頭。”
陳凱之又笑了:“那張銘,現在定是在想,朕居然親自來了,他現在一定在暗自得意,想不到這一次,無意中釣了一條大魚,呵……正好,他可以藉此機會,立下大功。”
“可是,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明白,這個世界,陰謀詭計,有時候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是毫無用處的。”
“還有……”陳凱之一笑,朝着對陳無極道:“你以爲此次,我們只來了五百人?錯了,此番,來的是三千,還有一支船隊,在我們出發一個時辰之後,亦是出發,其實,他們並不明白,朕不過是在將計就計罷了,目的……便是要教一教這叛軍,什麼是新式的戰爭,也順便讓他們知道朕的厲害。”
陳無極呆了一下,忍不住苦笑:“可是對方以逸待勞,何況,肯定……”
陳凱之搖搖頭:“他們的主力,必定還要留守在函谷關,這一次,固然是調集了諸多精銳在此伏擊,可想來,也不過一兩萬人馬,朕有三千精兵,怕個什麼?此事機密,朕除了勇士營,對外一個字都沒有泄露,便是朝廷百官,乃至於是慕太后,亦是有所隱瞞,你好好跟着朕,朕教你如何指揮勇士營這樣的新軍,你要好生學着,朕只有你這個兄弟,將來,遲早你也要獨當一面。”
陳無極心裡一直掛念着陳凱之的安危,現在見陳凱之自信滿滿,放下了心。
陳凱之的眼睛,則是忽明忽暗,眼底深處,帶着某種嘲弄。
船行了小半時辰,終於,前頭的紅光,開始靠岸。
陳無極緊張起來,低聲道:“皇兄,伏兵極爲可能就在那裡了,是不是?”
陳凱之卻顯得輕鬆:“不會在這裡佈防,他們要的,一定是全殲我們,若是佈防在灘頭,難保我們不會趁亂逃走,所以,不必擔心,我和勇士營的高級武官,曾努力謀劃過,伏擊的位置,最有可能的是在草灘一帶,那裡最適合伏擊,距離這渡口也有一定的距離,適合他們合圍,所以,你別緊張,登岸吧。”
陳無極雖然有些小緊張,但是有陳凱之的鼓勵與保證,他不禁輕輕點頭,朝陳凱之淡淡一笑。
“好。”
烏篷船開始靠岸,陳凱之自河灘上跳下,果然,這灘頭附近,除了那張銘等人,便空無一人,張銘快步過來,朝陳凱之一禮:“陛下,這兒距離孟津港有七八里,平時沒什麼人來,因爲前幾年水災,才衝出了這麼個河灘,陛下等人,勞師動衆,想必也乏了,可以在這裡歇一歇,一個時辰之後,就可以出發,陛下穿着的,都是叛軍的軍服,近來關中戰雲密佈,所以各處的官道,有軍馬行進,也不算什麼,陛下等人,可以假裝是押運糧草的馬隊,車馬卑下預備好了,路上,不會有人盤查,便可以一路入長安城,長安城興安門的守備,和卑下乃是算是舊識,已打點過了,但是沒告訴他實情,不過只要報上是孟津水路巡檢司的糧隊,他們便不會盤查。”
陳凱之揹着手,面帶笑容:“倒是有勞你了。”
張銘汗顏道:“哪裡的話,卑下本就是陳臣,爲陛下效力,何來辛勞之說,倒是陛下,御駕親征,曠古未有,卑下佩服不已。”
陳凱之心裡在冷笑,清雋的面容卻是很平靜,朝他頷首:“既如此,就勞煩你去預備,傳令……”他看了身後的陳無極一眼:“讓將士們就地歇一歇,之後再預備啓程。”
“是。”陳無極在黑暗中,瞪了張銘一眼,不過黑燈瞎火的,張銘也沒有瞧見。
隨即,陳無極便去傳令了。
陳凱之依舊揹着手,目光落在張銘身上,他淡淡開口問道:“張卿家,你從前犯了罪?”
“是。”張銘恭敬的說道:“當時是和人起了爭執,一時義憤,哎……卑下一直爲此而後悔不迭,因爲如此,不得不匿名逃亡,不能侍奉家中老母,大爲不孝。”
陳凱之便吁了口氣,便很是惋惜的說道:“是啊,孝乃人之根本,張卿家能有這樣的念頭,一葉知秋,便知你定是忠義之人,朕此番前來,誓破楊氏賊黨,張卿家這也是從龍之功,很快,等戰事結束,張卿家便可侍奉自己的母親了。”
“多謝陛下。”張銘紅着眼眶,整個人顯得很激動:“卑下感激不盡,卑下這就準備去了。”
“去吧。”陳凱之一笑:“朕在這裡等你。”
張銘又行了禮,方纔快步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勇士營將士們俱都已經登岸,隨即席地而坐,取了乾糧開始食用,陳無極一深一淺的走在泥濘中,到了陳凱之身邊,道:“皇兄……”
陳凱之揮揮手:“不必害怕,也不要緊張,無極,現在登了岸,我們現在便是四面楚歌了,越是如此,就越不可緊張,因爲接下來,會有惡戰,會有無數的險阻,身爲大將的人,定要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氣,怎麼樣,現在還緊張嗎?”
“還有一些。”陳無極不禁失笑:“不過見皇兄這樣的心性,倒也受了許多的感染。”
陳凱之隨即道:“那麼,我們不妨繼續進行一些推論吧。”
“推論?”陳無極呆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陳凱之見陳無極不太明白,便失笑道:“你想想看,楊氏若是佈置下這個計謀,他們會如何,難道單純,只是在此設伏攻擊我們嗎?他們的目的就這麼簡單嗎?”
陳無極搖搖頭,很是困惑的說道:“莫非……還有什麼……”
陳凱之便朝他笑道:“你想想看,他們原本的目的,是要重挫官軍,目的,是彰顯自己的軍威,而滅一滅朝廷的聲勢,既然是如此,就勢必要顯出他們的智勇,對不對?”
“對。”陳無極點頭。
陳凱之目光環視了四周一眼,才繼續說道:“那麼,在我們離開之後,當他們的細作發現我們已經上當,他們會如何?”
陳無極恍然大悟,一面點頭,一面開口說道:“一定會散播消息,嘲弄皇兄。”
“是啊,朕竟上了他們的當,他們自然是要趁此機會,動搖朝廷的軍心民氣的。那麼,我們再推論下去,此時,叛軍的探子,是否已經在京裡開始傳出流言蜚語了呢?”
陳無極本就是極聰明的人,一點就通,他隨即道:“這樣看來,更爲恐怖的是,若是有人知道,此次陛下是親征,而陛下也中了叛軍的圈套,那豈不是……震動天下……”
“不錯。”陳凱之目光幽幽,眼裡掠過一抹驚鴻:“朕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你想想看,倘若京中,有人知道,朕在此中了埋伏,會如何?”
陳無極冷汗淋淋:“怕要糟糕了,估計又要大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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