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中已是默然無聲。
而陳凱之也不願意久留,他忍不住怦然心動,隨即朝太后行了個禮:“臣告退。”
慕太后別有深意的看陳凱之一眼,隨即目光又落在樑王身上,淡淡道:“去吧。”
陳凱之回頭,便見那江小白癱坐於地,一臉頹然,陳凱之居高臨下的看着這位駙馬大人,正色道:“駙馬大人,請吧。”
江小白才複雜的擡頭看了陳凱之一眼,渾渾噩噩的起身,祈求似得看向慕太后,可慕太后的面上只有冷漠,好在這江小白也識趣,不敢去看樑王陳入進的目光,倒是陳入進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江小白。
這陳入進心裡氣呀,本來布得好好的局,就這樣被江小白給毀了,不但毀了,還害了這麼多人,這簡直是世上最坑逼的人,若是可以,他真的希望可以將江小白給吃了,這才能解自己心頭的氣憤。
江小白起身,順從的跟着陳凱之出了偏殿,陳凱之揹着手,迎接了殿外的一縷陽光,這陽光有些刺眼,卻很明媚。
出了宮門,外頭早有幾個護衛候着了,陳凱之朝護衛道:“拿下!”
拿下二字,帶着厲然,幾個護衛很不客氣,將陳凱之身後的江小白拿住,陳凱之轉身,笑吟吟的看着江小白,嘴角輕輕一挑,露出幾絲冷意:“駙馬大人,請隨我去錦衣衛走一趟,太皇太后有旨,你的事,由錦衣衛發落。”
“我……我……我的孫兒呢。”江小白死死的盯着陳凱之,目中冒火,滿是仇恨。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個孫兒身上。
當年的王養信,也就是江小白的嫡親兒子,是有兒子的,這一點,陳凱之早就知道,那孩子,還在豫章的王家,也早在一個月前,陳凱之就已經派了人,將人控制住了。
陳凱之抿嘴一笑,一雙清澈的目光直直看着江小白,一字一句的開口:“放心,駙馬大人現在是人憎鬼嫌,我陳凱之還有對付你的必要嗎?那個孩子,會過的很好,比駙馬大人過的好的多。”
江小白聞言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卻又失魂落魄,他哆嗦着嘴脣,一雙目光微擡,直看着陳凱之,驚恐開口:“這一開始,就都是你的陰謀詭計,從一開始,就都是你謀劃的?是不是?我一開始,就是你的棋子,我……”
陳凱之冷冷看他:“不錯。”
江小白感受到的,是無以倫比的恐懼,這等恐懼感,瀰漫了他的全身,雖是在這豔陽天,他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艱難的嚅囁了嘴,眼睛都不敢擡起來,支支吾吾的開口:“你到底想要什麼,你要做什麼?”
陳凱之冷冷看着他:“和廟堂上所有人一樣,我要的只有一樣東西,權力!”
江小白身體萎頓,哆哆嗦嗦的:“可……可是……”
“沒有可是……”陳凱之揹着手,收回了目光,整個人顯得極其的淡定自若:“你,包括了六部司,包括了樑王,甚至是長公主,還有你的外甥,其實都是今日這場御審的棋子,知道爲何,我要拿住張懷初嗎?拿住張懷初,就是要招惹公主府,就是爲了在當時,在拿你做文章。”
“你很清楚,有了張懷初等人的指證,我就有了拿你的藉口,可你……畢竟是廣安駙馬,長公主一定會設法營救,而要營救,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尋到樑王……樑王的處境又如何呢?樑王殿下剛剛輔政,他急需要表現自己,只有如此,他才能穩固自己的地位,才能證明,他並不比趙王殿下要弱,所以,他定要出手。”
“而要出手的辦法很簡單,那便是證明你江小白無罪。”
“不但要證明你無罪,而且還要抹去一切的罪證,要製造一個新的證據鏈。”
“這太難了,六部司會審啊,莫說是樑王,就算是趙王,也不至於權勢滔天到這個地步,六部司之中,且不說有許多大臣,根本不是趙王黨,甚至還有陳公的門生,只要有一人站出來,揭露真相,就根本無法自圓其說,更何況,這其中,還牽涉到了明鏡司,樑王憑什麼,控制明鏡司呢?”
江小白臉色蠟黃,他心底深處,只有恐懼,可這時候,他卻還是忍不住道:“是,是啊,樑王……如何……如何……”
陳凱之冷笑:“我既然說了這是陷阱,自然早就將陷阱挖好了,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給樑王一個自以爲是的錯覺,駙馬有沒有想過,自錦衣衛建立起來,爲何我要大肆在京師中到處拿人,又如此肆無忌憚的得罪這麼多人……”
江小白打了個冷戰,當初,陳凱之封了這麼多的青樓和賭坊,拿了這麼多利益相關的人,他的平安錢制度,更是讓廟堂之上非議四起。
所有人都在嘲笑陳凱之愚蠢,這是自取滅亡,因爲沒有一個人,可以肆無忌憚到這個地步,也沒有一個人,絕情絕義,一次性,打擊這麼多京中的權貴。
現在……他猛地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明白了。
從一開始,這既是陳凱之立威,也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陳凱之凝視着江小白,嘴角微微挑了挑起來,一字一句的頓道:“我的目的,就是要憑空製造一個反錦衣衛的集團,讓樑王變得空前強大,就說明鏡司吧,明鏡司雖表面上是親軍,爲朝廷效力,可實際上,明鏡司之中,多少武官,在京中牟取好處,利用他們的職權,牽涉進了青樓和賭坊裡,除此之外,還有碼頭,而我,卻是一下子斬斷了他們伸出來的手掌,他們如何不恨?只是……他們不敢聲張而已,難道他們敢全世界嚷嚷,告訴所有人,我陳凱之惹到他們了嗎?這本就是不可告人的勾當,他們只能忍着。”
“可是,錦衣衛的擴張,妨礙了明鏡司的根本利益,正因爲如此,卻是我故意將明鏡司,推到了樑王的一邊,你知道爲什麼嗎?”
江小白不由越發恐懼的看着他,似乎像是見了鬼一樣的。
“你,你……”
陳凱之笑了笑,嘆了口氣:“因爲我需要六部司同心協力,去爲駙馬洗脫罪名,他們越是爲駙馬洗清,越是證據翔實,越是密不透風,就死得越快,他們越是對我打壓,越是羅織錦衣衛的罪名,我和錦衣衛就可以活的更好。”
“而這其中,最關鍵的,就是明鏡司,錦衣衛要崛起,我陳凱之要站起來,就必定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錦衣衛說到底,從建立到現在,不過是一個五城兵馬司和京兆府的結合體而已,打擊的,也只能是三教九流,固然可以囂張一時,可根基卻太輕浮了。”
“我挖了陷阱,讓明鏡司隨着樑王一起跳下去的目的,就是要給太皇太后和太后傳遞一個信號,便是要告訴他們,在這個朝中,不但有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勾結六部,甚至還可以做到影響明鏡司的地步。”
燦燦陽光從空中散落,粼粼的光芒落在陳凱之身上,襯得他越發俊朗,讓他看上去像個溫暖的大男孩,只是他說出來的話,卻和他那俊朗外表完全相反,透着淡淡的寒意。
“你想想看,這是何其可怕的事,莫說是太皇太后還是太后,就算是當今陛下已經成人,也已親政,並且對我陳凱之恨之入骨,若是知道連明鏡司,都可以受人控制,只怕也會寢食難安,夜不能寐吧。”
陳凱之笑了,他揹着手,迎風佇立着,看了一眼頭頂陽光,才嘲諷的看着江小白,挑起了眉宇,很是鄙視的開口。
“所以,明鏡司纔是關鍵,樑王殿下還有其他人,俱都不過是配角而已,明鏡司能得到這麼多的權力,可以做到無孔不入,本質上,是因爲他們是親軍,得到了宮中無限的信任,而我要證明的就是,明鏡司已經無法被宮中信任了。”
“那麼,你猜猜看,太皇太后和太后若是生出了這個念頭,開始連明鏡司都提防起來,他會怎麼做呢?”
江小白失魂落魄,一切都恍然大悟,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他期期艾艾的道:“制……制衡。”
“不錯,正是制衡。”陳凱之不禁又笑了:“一切動搖國本的可能,都是宮中決不允許發生的,太皇太后如此,太后如此,即便是趙王若還是輔政,天子也已經親政,若是知道發生了這個隱患,也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所以,他們會制衡。那麼,如何制衡呢?”
陳凱之幽幽嘆了口氣,最後才一字一句的說道:“要制衡,自然不能找沆瀣一氣的人,勢必要尋一個明鏡司絕不可能勾結的對象,這個對象,不正是現在惹的天怒人怨,惹的廟堂震動,惹得無數人罵聲不絕的錦衣衛嗎?”
“我……陳凱之就是這其中,最合適地人選!”陳凱之目光幽幽,自信滿滿的道。
………………
我,方吾才,打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