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大利炮被小心的保存,俱都是用箱子封存,裡頭充塞了麥稈,這木箱外頭,還有小心輕放的字眼,剛剛取出,能清晰的看到,意大利炮油光發亮,顯然,是受了極好的養護。
所謂的意大利炮,其實並非是炮,只是外形像一門小炮而已,而且火力異常的強大,在飛魚峰上,經過了無數次秘密的訓練,而結果,卻令人咋舌。
它的原型來自於馬克沁機槍,能夠自動連射,爲了連續供彈,匠人們製作了專門的,一條長達6米的帆布彈鏈爲其提供子彈。
因爲機槍沉重,所以被稱之爲炮,這時代的機槍,更不可能和後世的機槍相比,這玩意出現在沙壘之後,幾乎形同於是一門迫擊炮了,正因爲如此,所以勇士營在幾次試射之後,都得出了一個結論,這種武器在運動作戰和進攻時使用不方便,而它最擅長的,卻是陣地戰和防禦。
尤其是陣地戰,這種完全沒有準頭的機槍看上去似乎粗大笨重,卻能每分鐘射出兩百發子彈。
唯一令人痛心的卻是……它的造價雖然並不高昂,其中機械的原理,也並不複雜,可是使用起來,花費卻是天文數字。因爲它採用帆布的彈鏈,所以必須得用特製的子彈,而子彈必須需要大量的銅,銅在這個時代,就是貨幣,價格本就不菲,最重要的是,這種每分鐘射出兩百發子彈的怪物,也就是說,輕易的將無數的銅錢射了出去,一天下來,若是持續射擊,槍管能夠承受巨大的熱量的話,差不多一個京師的宅子便算送了出去。
不只如此,很快勇士營就發現,它的準頭很差,射程因爲連續擊發,所以不得不做出妥協,暫時沒有在槍管裡採用膛線,這就意味着,它的射程比之步槍要短,威力……也不及步槍。
而它唯一的優點,就是能頃刻之間,射出無數的子彈。
倘若是勇士營以多打少,或者是雙方的兵力沒有太大的差距,這樣的武器,簡直沒有任何意義,甚至可以說,它除了有一個無法比擬的優點之外,幾乎渾身都是缺點,可現在……
摩拳擦掌的許傑眼睛發亮,因爲五十門的意大利炮已經排開了陣勢,除此之外,還有五十門同樣的意大利炮作爲備用。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勇士營早發現這意大利炮因爲是連續擊發,所以並不可靠,容易造成卡殼之類的毛病,因此專門留了一些備用。
意大利炮一架,下頭有專門的三角託固定住炮身,後頭則有專門的士兵操縱,另外,還需兩個步卒伺候着,一個是爲其裝彈,裝彈之人將帆布彈鏈卡進炮中,負責在射擊的過程中捋平彈鏈,而另一個,則提着水桶,隨時準備給炮身進行澆水降溫。
這意大利炮因爲那瘋狂的射速,其中最大的難題就在於在這持續射擊之中,槍管幾乎無法承受高溫,若是不進行降溫,那麼在一炷香之後,幾乎槍管都會變形甚至出現炸膛的危險,而勇士營則採取了一種古老的辦法……就是澆水。
這一門門的意大利炮,蓄勢待發,而其他的勇士營士卒,也已經進入了自己的戰鬥崗位,有的預備好了手彈,有的端出了火銃。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操縱意大利炮的炮手被人稱之爲‘財神’,心想事成嘛,除了財神爺,誰能令人心想事成呢?五十個‘財神’們一個個就像是被人架上了刑場。
因爲這意大利炮在設計之初,爲了保證瘋狂的射速,就幾乎已經將所有的問題排除在外,它本身就是爲了瘋狂射擊而生,正因如此,自然,它對操控它的人而言,並不太友好,比如強大的後坐力,連續擊發的子彈會不斷產生後坐力,而在意大利炮後操縱的人,不用幾分鐘,便會雙臂發麻,然後欲仙欲死,據說有人連續操控過兩炷香,然後整整兩天的時間裡,都覺得自己的手臂不屬於自己,失去知覺。
對面的叛軍,已是鋪天蓋地而來。
許傑彎着腰,舉出單筒望遠鏡眺望着,他喜滋滋的高呼:“都穩住,不要亂,不要怕,聽哨聲行事,來來來,給我喝口水。”
讓身邊的親兵取了水壺來,他仰頭喝了水,隨即又高呼道:“要小心弓箭,身子盡力蜷在沙壘之後。看不出來,這些賊軍,倒還稱的上是訓練有序,想不到啊想不到,不錯,嗯……很不錯,打起精神了,準備。”
新兵們表現的很緊張,好在他們的職責,主要是用火銃進行射擊,躲在沙壘之後,和操練時沒什麼分別。
老兵們就不一樣,他們往往會爭搶好的崗位,比如負責投彈,負責意大利炮之類,用他們的話來說,那玩意痛快,端着火銃,像女人一樣。
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
在這沉寂之中。
突的,便有箭矢飛射而來。
這弓箭,射的並不密集,而勇士營的官兵們,大多都頭戴着鋼盔,一般的弓箭遠程拋射,還真未必奈何的了他們,何況,他們還躲在沙壘之後。
不過顯然,叛軍根本就沒指望弓箭造成勇士營大規模的殺傷,這更像是想要依靠弓箭,暫時壓制勇士營,好使真正的前鋒主力進行衝鋒。
而沙壘之後的勇士營,面對箭雨,卻沒有反擊,個個一動不動的蜷縮在沙壘之後,表現的極爲冷靜。
偶爾,會有人悶哼一聲,顯是有人中箭了,在後隊,則有待命的預備隊和大夫弓着身,擡着擔架,將人拉下來。
在幾輪箭雨之後,似乎對方發現這樣並沒有太多的效果,因此箭雨便更加稀疏了。
反而是張昌開始覺得有些不妙起來。
他對勇士營有過許多的研究,一直以來,他似乎將勇士營當做是假想敵,正因如此,所以針對勇士營的優勢以及作戰方式,他有極高的瞭解,他開始目測着,忍不住問左右道:“現在前鋒距離勇士營還有多少步。”
親兵道:“大人,至多,也就一百三十步了。”
張昌皺眉,喃喃念道:“一百三十步,怪了。”
倒是身後一個都督見狀,忍不住道:“如何怪了。”
張昌冷着臉道:“根據本官對勇士營的瞭解,大致到了這個距離,便可大致可進入勇士營的射程了,所以往往在此時,對方便會進行射擊,可這一次,卻是奇怪,爲何還不放銃?”
那都督聽罷,也是一頭霧水:“或許……有其他原因吧,又或者……他們的彈藥不足?”
張昌卻是抿嘴不語,他纔不相信這個解釋,這種理由,除了安慰自己之外,沒有任何的意義。
叛軍已經越來越近了。
一百步……
八十步。
交戰的雙方,幾乎可以清晰的看到對方的面孔。
而這一次,勇士營卻依舊沉得住氣,他們在百米麪寬的地方,安靜的躲在沙壘之後,彷彿一丁點,都沒有將眼前的敵人放在眼裡。
張昌則深鎖着眉頭。
不對勁。
現在,早就進了對方的射程之內,對方還不開火,要等到什麼時候?
莫非……他們以爲,離的越近,原來散開的隊形,會密集一些,所以想讓這千軍萬馬密集一些後,再進行射擊嗎?
若是如此……就太愚蠢了。
對方人少,若是離的太近,即便他們的火銃殺傷力更大,可自己的兵馬畢竟源源不絕,只要有人衝入了他們的陣地,豈不是頃刻之間,便教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五十步……
已到了五十步。
張昌覺得自己的心,已跳到了嗓子眼裡。
身後的衆將,也是喜上眉梢,這絕對是一個可喜的距離,這就意味着,只要一個衝鋒,便可和對方短兵交接,而勇士營沒有了火銃的遠程射擊優勢,自己的兵馬,是他們的數十倍,他們……這是找死。
雖然張昌無法理解,勇士營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可至少,有一點已經可以確定了。
那就是……距離勝利,只有五十步之遙,不能錯過戰機,他猛地一下,揚起手,狠狠握拳,重重的輝下,發出了怒吼:“疾攻,疾攻!”
他一聲咆哮之後,戰鼓如雷,且這戰鼓,愈發的頻繁,宛如千軍萬馬在咆哮。
這是全體進攻的命令,意味着,原先散開的隊形,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前鋒幾乎已經貼近了對方,那就發起最後的衝刺。
這鼓聲,令鋪天蓋地的賊軍大受鼓舞。
於是,叛軍們一齊發出了怒吼:“殺!”
無數的長刀揚起。
數不清的人密密麻麻的堆砌一起,無數人朝着一個方向,此時,他們已不畏懼任何火銃了,因爲……勝利就在眼前。
四十步!
張昌的瞳孔一收縮,彷彿自己已經度過了緊張的時刻,於是面上掛起了笑容:“必勝了。”
只是在這時,一聲火銃聲響起。
啪……
銃聲清脆,乾淨利落,隨後,衝在最前的一個叛軍直接倒地。 wωw⊙t t k a 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