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茅草屋。
原隨雲站在院子前,他還是第一次來這裡。他站在院子前,靜靜望着院內,望着院內的茅草屋。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茅草屋內。
原隨雲離開上官小仙、褚飛兩人就徑直穿過小巷子,來到了這裡。天底下沒有什麼人沒有什麼事可以攔得住原隨雲。可此時此刻原隨雲的腳卻好像被深深紮根在土裡一樣,來到這裡站了半晌,原隨雲的腳步連分寸都沒有移動。
馬兒在院子外的小山坡上吃草,十分悠閒。可原隨雲的心卻並不悠閒,他顯得非常沉悶。隨着這股沉悶沒有表現在臉上,但四周氣氛卻沉悶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位村婦打扮的普通婦女推開院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原隨雲。村婦愣了下,有些怯弱的問道:“公子來此有何貴幹?”
原隨雲望着一身褐色麻布,面色但還算健康的村婦,張了張口,說道:“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村婦臉上露出了疑惑,笑說道:“公子談吐不凡,找得人定也不凡,而這裡窮鄉僻壤,恐怕沒有公子找的人吧!”說着,村婦將院門全部打開,以主人的姿態接待原隨雲。
原隨雲很想笑,但笑不出來,他慢慢說道:“我是普通人,我找得那人卻不普通。姑娘可曾認識一個名叫鶯紅的奇女子呢?”
“鶯紅?”村婦還在笑。但笑容有些勉強了,她有些害羞,但卻誠實說道:“我叫鶯紅。可絕對不是你口中所說的奇女子,恐怕讓公子白走一趟了。”說着,村婦爲原隨雲裝了一瓢水遞給原隨雲。
瓢用了很久,很髒,村婦也似乎明白這個非常平常性的熱情在這位公子面前並不合適,因此也就準備收回。原隨雲卻比她手快,接過這瓢水。全部喝完。
原隨雲將水瓢遞給村婦,緩緩說道:“傅紅雪是奇男子。傅紅雪的妻子自然也算是奇女子了。”
聽到這句話,村婦的手明顯輕顫了下,手有些抖。眼中明顯帶有了戒備之意。
原隨雲緊接着說道:“鶯紅姑娘,雖然你不認識我。但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在下姓原,名隨雲!”
聽到這句話,村婦脫口而出道:“你就是原隨雲?”說完這句話,村婦立刻就後悔了,她明白自己說完這句話後就難以否認自己和江湖沒有一點關係了。
村婦面上恐懼,但神色還是堅毅。
也就在這個時候,房間內傳出了小孩子的哭聲。
村婦急忙跑回茅草屋,原隨雲也隨着村婦的腳步。走進了院子,走進了茅草屋!
距離搜神宮一行已經過去了半年光景。半年前原隨雲就準備來這裡的,但他始終沒有過來。不過原隨雲卻利用無爭山莊的力量已經來過這裡。他明裡暗裡給鶯紅一些力所能及的援助。因此原隨雲利用無爭山莊的情報網也對鶯紅的信息瞭解得非常清楚。
傅紅雪赴搜神宮約定前,鶯紅當時已有孕在生,只不過當時傅紅雪並不知道而已。隨後鶯紅就產下了一個兒子。原隨雲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非常高興,至少傅紅雪並未血脈斷絕。
這趟離開無爭山莊,一來是想去濟州看看,而來也就是想順道來這裡見鶯紅一面。昔日傅紅雪希望他帶給鶯紅的東西。他也需要交給鶯紅。
房內很乾淨,很寬敞。
之所以說房間寬敞。原因在於房內很少有擺設,因此才顯得寬敞。走進房門就可以看見一塊木牌立在正前方。上面寫着夫君傅紅雪之墓。
放置木牌的地方可以算得上房間內最精心也貴重的事物了。見到這種情況,原隨雲苦笑之餘也不得不佩服這個曾淪落風塵但堅毅之心不改的女子。
以無爭山莊的財力何等豪華氣派的房子買不到。可鶯紅卻拒絕了無爭山莊大部分支援。不,應該說,鶯紅已經拒絕了無爭山莊所有的支援。
當時鶯紅已懷有身孕,因此它就和無爭山莊作出了一個交易,他安心生出這個孩子,繼而去無爭山莊爲奴還清這期間的債務。
當時原隨雲接到這個消息,頓時勃然大怒,但卻沒有任何辦法。鶯紅的性子和傅紅雪一樣倔強,她絕不欠任何人的東西。當時無爭山莊的人曾以你必須爲了孩子着想來勸說鶯紅,但是鶯紅的回答便是:“孩子不僅僅是我的孩子,他也是傅紅雪的孩子,既然是傅紅雪的孩子,那不僅僅就只應有傅紅雪的血脈,也要有傅紅雪的精神。倘若沒有傅紅雪的精神,這樣的孩子又怎麼能算傅紅雪的孩子呢?”
因此原隨雲無奈也就答應了鶯紅的請求。
這才孩子安全出生。
望着眼前的木牌,原隨雲收回了思緒,他神色肅穆,他站在木牌前,恭敬鞠了三躬。江湖上只有傅紅雪承受過原隨雲三鞠躬。
在客廳等了半晌,孩子睡着了,鶯紅才走了出來,她對着原隨雲說道:“多謝原公子相助之恩,一年期滿,鶯紅必當入無爭山莊報答公子之萬一。”
原隨雲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我老早就想過來了,可我卻不知道過來該如何說。你的丈夫是爲我而死的,對於這一點我表示抱歉!”
鶯紅笑了笑,道:“紅雪並不是爲你而死的,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逼迫紅雪爲任何人去死。他只是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因此原公子不用介懷!”
不介懷?這怎麼可能?在回來一段時間內,原隨雲幾乎每日都夢見當日的場景,他夢見了經王,夢見了佛(微塵),夢見了傅紅雪,夢見了神。
原隨雲是一個非常自傲的人,他不願意欠任何人,可他感覺自己欠了傅紅雪。倘若不是傅紅雪與神一戰,以手中的黑寒毀掉了神的神鋒,當日他已經敗了,已經死了。
雖然任何人明白這件事情並不能怨原隨雲。但原隨雲卻認爲傅紅雪是因爲他而死的。也正是因爲如此,原隨雲一直沒有來見傅紅雪的妻子鶯紅。
至今這個心結還並未解開。
原隨雲笑了聲,他望着鶯紅說道:“現在討論這件事情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今天來這裡只是想將你丈夫託付給我,讓我帶給你的東西交給你!”
鶯紅愣了下,她望着原隨雲,準確說望着原隨雲手中的手鍊。
原隨雲將手鍊交給鶯紅,緩緩說道:“這是你丈夫臨死前託付我交給你的,他說他一直想將這手鍊送給你,可惜一直沒有勇氣開口,現在他說他終於可以送給你了。”
鶯紅望着銀白色的手鍊,她那堅毅的面容頓時被淚水浸滿了,她望着手鍊,此刻已經淚流滿面。
她認得這串手鍊,當初她和傅紅雪逛集市的時候看見的。當時她只是看了幾眼,因爲太貴並沒有買,但去沒有想到傅紅雪竟然買下來了。
她握着手鍊,不但搖頭哭泣道:“不,不值得,這麼純潔的手鍊不應該帶着我這個骯髒的人手上。”哭着,鶯紅就癱在地上。
這時候,原隨雲忽然注意到那塊可有夫君傅紅雪之墓的下方刻字人的名字竟然並非寫着鶯紅,而是翠濃。
原隨雲捏緊了拳頭,深深嘆了口氣。
他明白鶯紅是風塵女子,他也清楚鶯紅並沒有自信,但卻沒有想到竟然如此沒有自信。她竟然認爲自己不配做傅紅雪的妻子。
原隨雲彎下腰,望着鶯紅那已經被淚水浸溼的面說道:“他說這串手鍊是他送給他妻子的!這個世界只有你才配做傅紅雪的妻子,傅紅雪的妻子也只有你,只有你而已!”
嗚嗚嗚聲在房內傳響。
第一次,傅紅雪死後,鶯紅第一次真正的哭了出來。
原隨雲立在房前,緊緊攥着拳頭,視線飄到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