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小石桌上老人靜靜望着冷血、追命。
在人前威風八面,萬人敬仰,靜若泰山的冷血、追命,在老人面前竟也表現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孩童般的侷促。
在老人親自爲兩人倒上一杯酒,兩人臉色煞白,起身連忙伸手阻止。可就在老人以眼神掃過他們,他們那比風還快的手,比電還迅疾的腳竟然停滯住了。
可見老人在冷血、追命兩人心中的地位。
老人神色自然,將酒杯推到兩人面前,自己先小酌一口,而後聲音醇厚中正,慢慢說道:“你們身負朝廷重任,當以國家爲重,我們師徒難得聚在一起,今日就不談國事。”
追命、冷血一陣愕然。
他們眼神有些怪異望着老人,昔日老人無論何時何地都以國事爲先,就算在吃飯前倘若有什麼重大的國事都必須先說了後纔可以吃飯繼而談論私事。今日老人的言語與昔日卻有非常大的反差呀。
“難道師傅因天子的不公,而對朝堂天下之事心灰意懶了嗎?”性子較爲活潑的追命不由暗忖了。馬上他又打消了這個想法,師傅怎麼可能是那種因勢起而豪氣干雲,因勢落而愁眉不展,不理世事的以物喜,以物悲的人物呢?
冷血仰頭將一口酒倒入口中,酒是烈酒,火燒火燒。將杯子狠狠放在石桌上,而後冷冷說了句:“如此昏庸無道,不分奸邪,獨斷專行的天子,談何一統遼、金,如何恢復昔日大唐之盛世?”
老人淡淡掃了冷血一眼。眼眸微眯,眼中掠過一絲不知名的味道,他繼續以醇厚的聲音慢慢說道:“雖然爲師居於僻靜偏遠的陋室之中。但對京城風聲還是有所耳聞,只是這件事情不宜插手。也不用插手,就算天子和晉王他們兩兄弟去搗鼓吧。”言語淡淡,但語意卻堅決。
原本微皺的眉頭,此刻又舒緩下來,追命笑呵呵將酒喝下,開口就毫不客氣問道:“難道關於達摩之心的秘密,師傅認爲也並不可信??”
以諸葛神候的聰明哪裡不知道追命打得什麼鬼主意,他說過不談國事。可追命卻偏偏又提起。他先瞥了追命一眼,而後視線又緩緩從他們兩人身上掃過,猶豫了下,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關於達摩之心的秘密我早有耳聞,據說其中隱藏着一個改天換地,重整乾坤的秘密,但對於這個秘密的真假,我卻持以疑慮!一件死物就算在厲害,也不可能改變天下芸芸衆生。倘若當今晉王和天子翼希以這種歪門邪道以求可以打敗日益強盛。君主都勵精圖治的的遼、金,我只能說癡人說夢罷了!因此我絕不會因爲這種可笑的事情復出。”
追命愕然,脫口而出道:“師傅。你全都已經知道了?”
“現在朝堂之上還能想起我這一號的人,也就只有晉王和禁衛軍統領,洪葛兩人。對於晉王、洪葛他們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諸葛神候站起身,輕嘆道。
追命、冷血也不敢坐着,也連忙站起來。對於師傅的神機妙算,兩人早已不以爲意。不說師傅那絕世的智慧,就是那手下成百上千的情報探子也不是吃素的。一直以來六扇門雖看上去掌控在四大名捕手中,但實際上掌控情報網的無情時常會將些許重要的訊息傳遞給師傅。
追命撓了撓頭。苦惱道:“可天子命令我們務必請師傅你去一趟皇宮。師傅你看如何辦是好呢?”
對於如此盛情,諸葛神候只是笑了笑。他的一生有過太多禮遇。太多敬仰。對於天子這番恩遇,他也只是付之一笑而已。對於這些禮遇來說。以如今年近六旬,歷經滄桑,已經寵辱不驚的諸葛神候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振奮人心的事情。
多年來的追求,報復,這些年宦海蹉跎僅僅完成了兩件令他心滿意足的事情。這個世間還有什麼事情可以令他心動的呢?天子知道,可天子卻並不採納,甚至無視。
諸葛神候嘆道:“你們回去告訴天子,若強大宋強盛,唯有勵精圖治,掌控民心。民心亂,則烽煙四起,生靈塗炭!”
望着諸葛神候那淡漠平靜的眼神,追命、冷血也沒有再說什麼,對於自己這個師傅,他們可是非常瞭解了。一旦下定決心,就算有再多人勸說反駁,他也不會更改。就如當初諸葛神候以一身名望、位極人臣的官位賭了一把賭局,一舉剷除了潛伏在大宋境內的遼、金奸細,但得到得卻也是告老還鄉這一路途。
但諸葛神候卻也無怨無悔。
對於如此人物,追命,冷血如何勸說得了呢?
兩人對此有些失望,但也尊重諸葛神候的選擇,他們心中也認爲達摩之心有改天換地的力量其實也並不可能。倘若真如此,那不是所有的君主都去尋寶了,那還幹什麼治理天下???
他們放下架子,幫着老人修剪花草,下農田。這期間他們一句也沒有再提朝廷事情,夕陽將至的時候,兩人才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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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蛇巷,追命有些苦惱,問身側一向冷若冰霜的冷血,道:“冷血,你說我們該如何稟告天子呢?倘若如此說恐怕會令師傅惹怒天子,倘若不如實說呢?我也實在編不出什麼好的理由?”
冷血淡淡道:“按照師傅的話說就好。”聲音頓了頓,隨後,冷血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笑意中可見的冰寒,“就算天子惱怒師傅又如何?以師傅如今的名望,天子還敢動我們師傅不成?何況六扇門中還有我冷血。”
這句話中充斥着殺戮的意味。
追命眉頭舒展開來,豪氣道:“不錯,正是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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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走出蛇巷,一個帶着斗笠,左手握着劍,右手提着酒,一身黑色長袍的青年走進了蛇巷。比起先前進入蛇巷的冷血,追命,無疑這位青年更加引人矚目。
蛇巷居民沒有向剛纔打量追命、冷血兩人那邊大膽,他們都躲在自家院子內的籬笆牆上看這位提着長劍的青年。
天子腳下,以有不少提着劍走在街道上的遊俠,可這些人那麼都不是小心翼翼的。天子腳下,遊俠可不是好混的。一個不好就可能惹惱了某位達官貴人,到時候那可不得了。
可這位帶着斗笠的年輕人卻不一樣,腳步沉穩,步子跨得極大,行走之間都帶上一股彪悍氣焰,不說這些在京城已是最貧困的百姓,就是在京城街道上坐着轎子走的官老爺們也不敢輕易招惹。
京城的人沒有一點眼力怎麼行呢?
惹上這樣的人,雖然你身後有無窮的力量,可這樣的人衝動起來,上來一下咔嚓把你幹掉,那你身後就算又在強大的力量也沒有用了。
這種情況被一些達官貴人們以一種非常斯文的語言說道:“匹夫之怒,不可輕犯!”,有些鄙視這種遊俠人物的人更是說了一句類似的冠冕堂皇話語: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不管這些人如何瞧,這個人腳步不亂,往着蛇巷深入走去。
他來到掛着天然居的門前停了下來。
他先是掃了院子一眼,而後忽然用手一推,門就非常粗魯的被推開了。
房門嘎吱作響,那人的聲音就已經響起:“今日來京城,我帶了一壺酒,一把劍,酒是留給你的。”
說罷,聲音還沒有徹底落下,酒罈便如炮彈一樣向着院子內打去,剎那間就衝進了房屋中。
只聽見砰的一聲非常清脆的聲音響起。
隨後過了兩息時間,諸葛神候提着酒罈從房屋內走到門前,望着站在院子中,帶着斗笠,提着長劍的青年,道了句:“原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