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客棧。
葉孤城自顧自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他對陸小鳳開口說道:“陸小鳳,你需要我怎麼感謝你??”
陸小鳳也在笑,但是苦笑。他望着一副此生無憾模樣的葉孤城,說道:“不難,取消這場決戰。”
葉孤城一口拒絕道:“對不起,這件事我辦不到!除非我葉孤城已經不再這個世界,誰也不可能逼迫我取消這場決戰。”
陸小鳳搖了搖頭,眼神中沒有失望,拿起酒壺爲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道:“早知道你會如此回答,既然如此那你答應我另外一個要求吧:殺掉原隨雲!”
西門吹雪掃了陸小鳳一眼,坐在陽臺上的西門吹雪左手將劍按在櫃檯前,右手輕輕擦拭着劍,這柄血染至少十幾位名震江湖高手的烏鞘鐵劍。
葉孤城擡頭望着陸小鳳,道:“這並不像你的作風?”
陸小鳳道:“這根本不是我一貫的作風,不過我只能這麼做,因爲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因爲劍下的牽絆而死在別人的劍下!”頓了頓,陸小鳳拿起酒壺望着嘴裡灌酒,他想醉,但他卻千杯不醉,因此他沒有如願醉了。
一壺酒喝了盡一半。陸小鳳還是很清醒,他苦笑望着神色平靜的葉孤城,直接就一拳頭轟了上去。陸小鳳並不擅長拳頭。但他的拳頭又快又狠,比風還快,比電還迅疾,伴隨着可怕的勁氣,拳頭直接朝着葉孤城的臉上轟過去。
砰!
葉孤城斟滿了一杯酒,一柄劍與陸小鳳的拳頭狠狠碰撞在一起。劍紋絲不動,握在一隻手中。一隻看上去並不強壯但卻強大的手中,這隻手屬於葉孤城。
陸小鳳直接被震退了五六步。最後抵住了牆壁銅鏡才止住後墜的力道。陸小鳳沒有惱怒,他眼神灼灼望着葉孤城,道:“你的劍下沒有牽絆,很好。這纔是葉孤城!”
“他當然是葉孤城!一直以來他都是葉孤城,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葉孤城!”西門吹雪平靜望着陸小鳳,開口道:“葉孤城對你不願出手,因爲你是他的朋友。但他的劍卻不管他是否有朋友,因此當你向葉孤城出手時,他的劍就出手了!這就是葉孤城,這就是葉孤城的劍!”
陸小鳳望着葉孤城,葉孤城正在喝酒。不動聲色,剛纔的事情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忽然陸小鳳在想:“當葉孤城手中沒有劍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呢?”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同時間也得出了個答案:“那時葉孤城已經死了。”
陸小鳳先看了西門吹雪一眼。隨即又掃了一眼葉孤城。兩人都是天底下有名的劍客,同樣嗜劍如命,可這兩位對劍道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劍客竟然願意在劍道之門前爲他不逾越根本原則開一個小小的方便之門。陸小鳳笑了,一股暖意在陸小鳳心裡迴盪。
剛纔倘若不是陸小鳳向着葉孤城出拳,那葉孤城動用得就不是劍鞘,而是劍鞘中的劍。那柄削鐵如泥,飲不可數計生靈鮮血的寶劍。
孤寂!
屋頂上一股濃濃的孤寂。
他沒有名。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一個沒有名字的人就註定沒有過去,也沒有昔日的記憶。但他非常平靜,他非常平靜理智得面對沒有過去的現狀,面對着沒有名字的現狀,他原本以爲這種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甚至到他死,但當他握住腰間那柄做工雖精細,但選材卻不算上佳的寶劍時候,他就明白他會在某一天尋會自己的記憶。
未來沒有讓他等待太長時間,他尋回了他的名字以及一段他並不熟悉的往事。
“原隨雲,你叫原隨雲!”在一個古老的小鎮上,一位戴着面紗的女人對他說道。
“我叫原隨雲?”他曾獨自站在一根枯樹下疑惑詢問自己,沒有得到答案。他在茶館裡酒店裡都聽過關於原隨雲的事蹟,原隨雲行走江湖喜歡帶着一柄劍、一把摺扇。而他腰間有一柄劍,但卻沒有摺扇。
他沒有得到答案,但隨即不久,一位叫做寇仲的刀客,一位持着摺扇,畫滿美人的摺扇前後來找他,都叫他一個名字,原隨雲!
他沒有拒絕,在那位女子的面前用手中的劍打敗了那名叫寇仲的少年。那一戰他並未感覺到有半分吃力,對於倒在血泊中的寇仲,他沒有任何驚訝,似乎早就是一件習以爲常的事情。
將劍默默收回劍鞘,他就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原隨雲。
雲濃,月暗,風冷。
原隨雲坐在屋頂上靜靜望着天上那輪被濃霧遮掩住半個身子的月亮。此時此刻他思考得並非是半個月後與超一流絕世劍客葉孤城的決戰,而是在想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已經紮根在他心裡的女人。
人之初就如同一張白紙,因此這張潔白無瑕的白紙上塗上第一筆的人,自然就是如同一張白紙的人印象最深刻的人。
原隨雲失去記憶見到得第一個人並非是上官香妃,但上官香妃無疑是在原隨雲失去記憶後給原隨雲印象最深的女人,這個女人親口告訴他他就是原隨雲!
情?原隨雲並不清楚!但至少上官香妃對於此時此刻的原隨雲非常重要。因此當葉孤城、西門吹雪、陸小鳳想對上官香妃出手的時候,原隨雲就毫不遲疑挺身護住了上官香妃。現在他想來,當時有些過於衝動了,其實上官香妃並不用他護衛,葉孤城也絕對不會向上官香妃出手。再則上官香妃絕對有能力離開西門客棧。
不過原隨雲並不後悔。並不後悔因爲他的一時衝動,而將他自己置身於危險境地。
鏗!
稀鬆的月光下,一柄銀白的光忽然在夜空中綻放,璀璨奪目,絢爛燦爛。
一柄劍、一柄鐵劍出現在月光之下,被原隨雲牢牢握在手中。握住劍的原隨雲已經和剛纔截然不同。平靜如草原大地的眼眸頓時間犀利絕倫起來,如同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忽然矗立起了一座巍峨沉渾的山峰。
保持着坐立的姿勢,但原隨雲在他拔出劍那一剎那全身肌肉都已經保持着警戒狀態。這棟房屋左右都是稀稀疏疏的居民房,前後則是一排排樹木,看不見有任何人的蹤跡,但原隨雲卻感覺到有人。
“我想找人祭劍,你配不配?”原隨雲說道。
聲音淡漠,平靜,在僅只有一道細微的銀白月光灑落下的黑暗中顯得分外陰冷森涼,如同來自地獄的勾魂魔音。
“你的劍上有我流過的血,因此我祭不了你的劍!”伴隨着一陣陰冷的風,聲音響起。
聲音忽東忽西,時南時北,縹緲難測,根本辨不清來人方位。原隨雲坐在屋頂上,眼神淡漠平靜,劍已經握在了手中,他並不着急出劍,或者說他有出劍擊殺的把握,因此他並不着急。
“看來你是一個試劍的好對手!”原隨雲微微笑道。
“我?你確定?”聲音又傳到了原隨雲耳畔。
原隨雲點頭道:“可以從這柄劍下逃生的人不多,你能從這柄劍下活下來就足矣證明你的本領非凡。這樣的人江湖上不多,因此你是一個試劍的好對手!”
“原隨雲需要試劍?”那人問道,聲音依舊飄渺。
原隨雲道:“以前的原隨雲當然不用,但現在的原隨雲卻需要!”
“爲什麼?”
“一位失去過去記憶的人雖然好保留着他的武藝!這樣的武藝對付一位普通高手或許已經足夠了,但對於和他比肩的高手那結果只有一個:必敗無疑!”
“因此呢?”
“因此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一個人祭劍,原本我想找她,但現在你出現了,因此就是你了。”原隨雲的聲音帶着一種不可置否的語氣。
“她是誰?”那人冷聲問道。
一道人影從樹林中慢慢走了出來。
原隨雲淡淡說道:“她叫上官香妃!你呢?”
“荊無命!”聲音落,一道消瘦的身影已經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出現在原隨雲面前。
伴隨這聲音出現得是一道奇詭絕倫的劍意,直指原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