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很靜,摩訶迦葉望着魔,眼神中充斥着不信,訝然,懷疑。魔如此大費周章請她前來竟只是因爲想於自己打個賭??對於這個回答,摩訶迦葉本能感覺這個佛土歷代菩薩的敵人實在有些幼稚甚至不可理喻。
但望着魔那雙平靜含着淡淡笑容的眼神,卻有讓摩訶迦葉不可置否的認爲自己的懷疑都是無稽之談。魔請她來的言意就是希望可以和她賭一把,究竟是她普度了魔,還是魔普度了她。
原本古井無波,八風不動的心緒被魔這一句話挑起得起了萬千漣漪,心湖甚至涌起了一道道止不住的波浪打在心坎上。
魔也沒有催促她的意思,含笑望着她,靜靜等待。
魔的耐心極好,對於一個因計劃存活了數百年的人來說,幾百年都過去了,何況這短短的等待呢?而且魔相信摩訶迦葉並不會讓她等待多久。
短暫時間過去,摩訶迦葉平靜了下來。
她的眼神澄靜而清澈,不含世俗雜質,靜靜對視這魔那雙深邃如浩瀚宇宙的智慧眸子,她慢慢說道:“事到如今,我沒有任何選擇,也不想有任何選擇了,因此我接受你的提議。只是任何事情都有一個時限,倘若讓我一生一世隨在你身側,卻終究無果,那這個賭注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嗎?”
魔含笑拍了拍手,她眼神帶上了一些讚許,嘆到:“你果真與佛土前五位菩薩不同。倘若是那前五位菩薩聽見我說這個賭注,腦海中必然會聯想道賭乃是佛門十戒之一,而且還是與我這位天下第一魔賭,那豈不是同流合污。自然千萬不願意。但你不同,你心即是佛,已經超脫出佛門條條框框。這和傳說中的降龍羅漢喝酒吃肉有異曲同工之妙。”
點到爲止,魔沒有再繼續稱讚。而是開門見山說道:“你不用擔心時間年限問題,達摩之心解答之日,便是你我分曉勝負之時。這事少則半年,多則一年便有結果。”
摩訶迦葉爽快地點了點頭。
對於摩訶迦葉的果決,魔也只是笑了笑,而後提出了三個條件:一,隨在她身側不許做妨礙他的事情,否則手下無情。二。達摩之心之事決不可暗中知會你們佛土人前來,否則後果自負。三,可在閒暇時間對她甚至她的手下任何人進行勸導,但絕對不允許利用佛門強心普度的功夫。
這三點,摩訶迦葉半點也沒有猶豫就立刻答應了。
魔小愣了下,顯然她也沒有想到摩訶迦葉答應得這麼爽利。但也沒有什麼大的驚訝。她望着摩訶迦葉道:“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說罷,魔拿着那捲泛黃的古書走向那一張已是很陳舊的椅子,坐了下來。
椅子四周光線十足,可以清晰看清楚魔身上的服飾。甚至可以看清楚魔那自面龐垂落而下的青絲,這一刻摩訶迦葉甚至從佛的身上感覺到了一份濃重得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滄桑。
這份滄桑並非故意做作就可以做作得出來的,這是需要長時間的時間洗禮與事件洗禮纔可以表現表達出來的。摩訶迦葉曾聽前代菩薩。也就是她師傅觀菩薩說過魔至少已經活了三百年了,她與神同時代出生。
“她的人生經歷想必很豐富吧!”想到魔那對世間萬物言語中那份淡然若下棋的語氣神色,心中不由暗自聯想道。
細細望了魔一眼,她忽然發現,原來那濃濃的滄桑身後竟然還帶上了一絲微微的倦意,時間如水,一個人可以在數百年堅持自己的意念,那是多麼強悍的意志呀?可意志再強悍的人,卻也會生出一種自己都不只能的疲倦。或許因爲這個目標太宏大。太遙遠了吧。
魔的倦意與摩訶迦葉從普通人眼中看到倦意並不相同。這並非是對理想的疲倦,而是對生命的疲倦。對於魔渡衆生的理想。魔一直都滿懷着堅毅之心。
就在摩訶迦葉準備回頭的時候,她偶然發現正在翻這泛黃古籍的魔眼中竟然閃過一抹哀傷。這一抹哀傷雖然一閃而逝,但看到那一抹哀傷的剎那,摩訶迦葉甚至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絕望。
天啊,什麼樣的哀傷竟然有令人絕望的想法??
摩訶迦葉決定不再去看魔,她感覺自己再去看魔,那自己當會徹底淪陷進魔那強大浩瀚的內心世界中。這並非她想要的結果。
打開沉厚沉重的青銅大門,摩訶迦葉站在門口,停頓了下來,回頭準備關上大門的時候,摩訶迦葉忽然旋身回頭往前走了一步,遙遙望着魔說道:“倘若魔真可普度衆生,那侍魔又未嘗不可?以佛徒的身份來說或許這是背叛,但以衆生身份來說,這卻是一句無可厚非的話,我希望你能成功。”
摩訶迦葉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說這句話,說完這句話後,摩訶迦葉立刻關上大門,沒有去看,也不敢去看魔此時此刻的表情。
只是摩訶迦葉沒有看到魔已經擡起頭來,那深邃睿智的眼眸中爆射出一片璀璨光芒,口中輕聲道:“謝謝。”
可惜這聲音已經被沉厚的大門給封擋住了。
門口,不但上官明月驚愕望着摩訶迦葉,就連上官香妃、雪達魔也帶着含笑的表情。
摩訶迦葉沒有故意表現什麼,走到好像是這裡的管家雪達魔面前,問道:“魔已經允許我留在這裡,我知道我我居的房間在哪裡?”
笑容收斂,雪達魔點頭帶着摩訶迦葉前去爲摩訶迦葉準備的臥房。
上官香妃,上官明月兩人沒有跟去。
上官香妃望着摩訶迦葉的背影,喃喃自語道:“這似乎就是淪陷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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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內,魔靜靜坐在那張已經古老得不知已經多久的椅子上。只有在此時此刻,魔纔會流露出屬於自己的感情。
她在人前只因自己的信念夢想而活,她在人後纔會爲自己而活。
魔一生只哭過三次,第一次是父母認爲她是禍害將她趕出家門。第二次是昔日女兒死的時候,第三次是神消隕之時。每一次哭都是痛徹心扉,但每一次哭過之後,她都堅強的站立起來,她是魔,她是以魔渡衆生爲己任的魔。
有些事情摩訶迦葉並不知道,那擺放在牆角的書架,以及書架上的書,都是兩百多年前,她與神分開前兩人一起整理的。而那張椅子也是當時神因她受傷修養的一段時間內親手爲他做的。
神向來完美,他絕對不允許自己有不完美的事情存在。可他此生此世只是留下來這一件並不完美的東西存在。因爲這是他爲魔做着,而魔不允許他毀掉它,因此這把椅子一直保存在現在。
哀傷,那一抹哀傷或許因爲回憶起了神,或許因爲想起了她死去的女兒,或許因爲將她掃地出門的父母。這誰知道呢??
在世人面前她都是罪惡滔天的魔,她都強大不可招惹的魔。又有誰會注意觀察魔的心思?又有誰敢呢?
以前有個神,以後沒有了。
魔抱着那漢朝時候的文字記載的《史記》,望着大殿頂端那透明的天空,喃喃自語道:“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夫君,你爲何就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忘記這句話呢?當日你讓我還你一命,多好呀!”
過了半晌,書緩緩放回了書架,魔又成了魔。
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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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上官小仙望着原隨雲的背影,原隨雲已經下山了。
這天下又是風起雲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