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交匯的晦朔之夜總是顯得格外的黑暗,儘管白天還能感受到秋老虎最後肆虐的餘威,不過夜間在戶外的人已經可以感到濃濃的秋意,後半夜到凌晨時段更是開始出現大片的露水。
北方雖然大部分地區一到秋季就變得乾燥,不過濟寧州城因爲有京杭大運河沿城而過,周圍又是臨近大湖水汽充沛之地,所以在外執勤的哨兵少不得被大霧弄得渾身溼漉漉。
秋季瀰漫的大霧更是加重了夜色的濃重,不僅遮擋了哨兵的視線,也讓許多行走在暗夜裡的人悄無聲息的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悄悄地一夜似乎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
當雄雞高昂的嗓音叫過三遍天色剛剛發亮的時候,原本安靜的濟寧城忽然變得格外緊張起來,十幾日來安安穩穩收腰包鼓起來不少的馮大將軍忽然下令戒嚴,不僅濟寧州城內開始戒嚴,就連繁華的大運河也不再允許任何人渡過。
一時間城外百姓們紛紛擾擾鬧個不停,卻不料往日好說話的新軍居然變得格外強硬,連官府出面這回也不管用,一個個也只好自怨自艾的等待大運河上的客商可以等到自己把棉花賣完。
相對於城外茫然不知所措的百姓,城內的百姓對事情瞭解的就清楚多了,因爲一夜之間整座濟寧州城內居然多出來難以計數的告示,雖然不知道是誰貼的,但口吻必然是響馬王。
“敕令:
近日有聞洋夷教士罔顧天理、踐踏弱小、肆意****我華夏百姓者,期間更有助紂爲孽之輩橫行,我中華勇士聞之目眥盡裂,然義勇軍思慮間或有一二良知者不忍喪身於異國之地。
故於此令頒佈兩日內凡有幡然悔悟、歸還侵佔田產,並與兩日內速速離我華夏之境者,可保其性命無憂,但凡冥頑不靈之輩,爲非作歹之徒,或執杖抗拒着聚衆爲亂者,皆殺無赦!”
一道殺氣騰騰的告示明目張膽的貼在城內馮國璋大將軍的司令部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馮大將軍回心轉意準備爲民做主了,可是明白人即便不識字也一眼就看到最後的落款居然是一匹揚起兩隻前蹄的奔馬。
百姓們當然不會壯着膽子來馮大將軍的司令部門口看告示,他們自然有其他地方去看,當看到自己門口被牢牢地貼上這幅告示時,一向號稱儒雅的馮大將軍臉都給氣綠了。
真他孃的欺人太甚,你好好貼在其他地方老子就當沒看到也就罷了,居然貼到了老子司令部門口,半夜執勤的十幾名哨兵都被悄無聲息的弄得昏迷過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他孃的是在跟老子示威啊!”不管是誰遇到這種事情都不會心情好,“一夜之間整座濟寧州城內外貼滿了一百三十四張一模一樣的告示!咱們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到,真是氣死老子了!”
這時整個司令部內除了馮國璋外,就只有李純、王佔元、陳光遠幾名心腹部將,其他無關人員全都被趕到外面去,自己這邊都還沒有行動就被人家摸到家門口,天知道一旦打起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馮國璋部將李純有些擔憂道:“甫帥,只怕今天這事還沒完,咱們都知道這幫馬賊可是心狠手辣之輩,只要他們敢這樣說那就肯定敢這樣做,一旦又有洋人被殺,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宮保大人,是咱們新軍的兄弟啊!”
“要不咱們出面把整個濟寧州內的這些洋教士全都喊到軍營裡面,這樣即便再是武林高手也絕對不敢對軍營下手了!”王佔元沉思片刻出言道,不管什麼樣的高手,面對軍隊都不可能萬人敵。
“這些洋教士一個個貪財好色,又仗着身後有強國支持恨不得把咱們大清國刮地三尺呢,如今他們正搶奪百姓財物大發其財呢,又有誰願意聽咱們的啊!”馮國璋也是很無奈,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莫過於此。
別看他已經是大清帝國最強軍隊的將軍,但是任何一名西洋小國的國民都不是他可以得罪的存在,弱國於此真是莫大的悲哀。
雖然對李純提出的建議管不管用衆人都抱着疑問的態度,不過馮國璋也清楚自己該做的姿態還是要有的,這事關以後情況惡化後能不能擺脫更多的責任,也是每一名官員必須有的覺悟。
於是短短一日內,馮國璋先是給袁世凱去電報後通電各國公使,請他們出面收攏召回各國在山東地界的傳教士,最好避開將要發生戰爭的交戰區以免這些傳教士出現傷亡。
除了走上層路線外,馮國璋還專門派人給各州縣的洋教士送信,要求他們儘快離開濟寧州以及周邊各州府,然而不管是各國公使還是那些貪婪的教士幾乎沒有任何人理會這些警告。
整整兩天時間裡,方圓數百里內數百名傳教士居然僅有一人主動離開了自己所在的縣城,而且這名傳教士確實是一名純粹的人,他並沒有在當地搜掠任何財物,最終在煙臺梅里士夫人開辦的啓暗學館暫時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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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過去了,五天過去了,馮國璋依然讓一萬五千名軍隊隨時處於待命狀態,他自己的精神更是繃得緊緊地,一旦出現大規模的暴動立刻就會出兵鎮壓,爲了不讓自己沾染太多麻煩他寧願這回下死手。
然而整個濟寧州城安安穩穩不知道有多麼的安靜,似乎武剛的話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百姓們依然在緊張之餘過自己的日子,傳教士們緊張兩天後又開始大肆搜刮財富。
有些地方的百姓開始失望起來,他們認爲武剛已經在官軍大軍壓境治下變得畏首畏尾起來,不過大部分百姓還是對武剛充滿了期望,響馬王什麼時候害怕過官軍了?
馮國璋也是抱着這個態度,如果是其他人他還可能只是笑笑並不當做一回事,但武剛一旦鄭重其事的發佈了這麼一道告示,那就一定會出手,而且一旦出手就必然是雷霆之勢。
正當馮大將軍瞪大眼睛觀察着每一個可能發生大規模命案的教堂時,忽然陳光遠就帶着手下一名棚長匆忙走來,他低聲道:“甫帥不好了,有一名德國傳教士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