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馬車出了桃‘花’塢,並又駛了約四五里的距離後,丹陽郡主纔將車內的馬燈調亮,然後掀開車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即便走的是官道,外頭看起來也跟荒郊野外沒什麼區別,黑‘洞’‘洞’的,馬車前面掛着的風燈,也僅能照亮寸許距離。若非出來的時候,帶了幾名殿‘侍’,她心裡怕是會更加忐忑。
夜裡比白天還要冷上許些,特別是在這路上,不消片刻,丹陽郡主就感覺有寒意襲來,趕緊將窗簾放下,然後轉頭看了崔文君一眼。崔文君自上了車後,就一直闔着眼,丹陽郡主只當她是在休息,並且心情正不好,所以一直也不敢打擾。只是因馬燈調亮的關係,她這會兒一看,即瞧出崔文君臉‘色’比之前在桃‘花’居的時候還不好。
“姑姑?”丹陽郡主忙坐過去,輕輕喚了一聲。
崔文君沒有應,連眼皮都不見動一下,整個人都靠在車內數個柔軟的大引枕裡,似已睡着,只是她的眉頭卻是微微蹙着。
丹陽郡主遲疑了一下,就擡手在她額頭上試了試,結果吃一驚,崔文君發燒了。然後她這纔想起崔文君向來懼冷,可她們這會兒偏夜裡趕路,她趕緊將車內的毯子都蓋在崔文君身上。
崔文君這才微微睜開眼,看了她一會,卻什麼也沒說,又閉上了。
丹陽郡主心裡有些發慌,低聲問:“姑姑,你覺得怎麼樣?不然我們先回桃‘花’塢,就讓殿‘侍’趕回去傳消息。”
方文建大香師受傷後面臨的情況,給了她一個很大的警示,在如今這等情形下,大香師稍有不適。都有可能引來意想不到的變化。
“我沒事。”崔文君開口,卻沒有睜眼,聲音也很輕,但態度很堅決。
丹陽郡主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滿心忐忑地坐在那,看着崔文君。片刻後,崔文君才又睜開眼。看着她道:“方家還不至於會讓我償命。不過既然人是死在我手裡,我自然會給方家一個‘交’代,你用不着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姑姑!”丹陽郡主有些急切地道。“你和方大太太沒有過節,之前甚至未曾見過面,這件事,這件事……是被人算計了!”
崔文君閉上眼。眉頭緊蹙,也不知是因爲不舒服。還是因爲憤怒。
她當然知道自己被人當刀使了,原本她有辯解的機會,但偏偏當時白廣寒故意問了她那麼一句,她沒有否認。又被方‘玉’輝給聽到了。而在香境當中,安嵐亦是見證者,所以如今她已無法否認。也不削否認。只能生生吞下這口氣,看方家究竟如何打算。
至於這件事的主謀。究竟是謝雲,還是白廣寒,她會有知道的一天的。
……
連夜趕路,終於在天灰‘蒙’‘蒙’亮的時候回到大雁山,丹陽郡主算着時間,方家的人這會兒也應該收到消息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找到‘玉’衡殿來。
而這一夜顛簸,連丹陽郡主都覺得受不住,更別提正在發燒的崔文君。故崔文君一回‘玉’衡殿就倒在‘牀’上,原本慘白的臉泛起不正常的紅,並且呼吸很沉,她身上燒得更厲害了。
丹陽郡主一邊忙着讓人去請大夫,一邊將在桃‘花’居里發生的一切告訴言嬤嬤。
言嬤嬤瞧着她們連夜趕回來,崔文君還病得如此厲害,已是大吃一驚,聽聞此事又是吃了一驚,故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不到中午,方家的人便會過來。”
丹陽郡主點頭:“眼下姑姑病着,那人畢竟是方四少爺的母親,若是方文建大香師過來,可不好辦,而且……”
言嬤嬤正在思索,見丹陽郡主‘欲’言又止,便問:“郡主有什麼好不妨直說。”
丹陽郡主往崔文君那看了一眼,才低聲道:“此事內情複雜,只是姑姑‘性’格剛烈,不屑打虛言,我擔心……姑姑會因此吃大虧,嬤嬤定要想辦法勸一勸姑姑才行。”
言嬤嬤輕嘆,眼角有些溼潤:“難爲郡主心裡明白,崔先生就是因這樣耿直剛強的‘性’子,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虧。我何嘗沒有勸過,可是先生從來說什麼就是什麼,寧願吃虧也不願回頭彎腰。旁人都說她喜怒無常,卻不知她心裡的苦,這麼多年,就我爲她心疼着。”
‘玉’衡殿是崔文君做主,如果崔文君真不打算同方家周璇,那麼崔文君殺害薛氏的事怕是真的要被坐實。
“嬤嬤,您先照顧一下姑姑,再‘交’代下去,若是方家的人來了,一律都攔着。”丹陽郡主說着就往外走,“我下山一趟。”
言嬤嬤知道丹陽郡主要去找誰,這‘玉’衡殿也有崔家的一份,清耀夫人一直沒離開長安,這樣的事情,由清耀夫人出面處理,是再合適不過。
“郡主放心去,我會看着崔先生的。”言嬤嬤將丹陽郡主送出殿外,又低聲‘交’代一句,“只是是郡主知道崔先生那‘性’子,不會輕易受旁人的恩惠。”
“我明白的,這件事會悄悄進行,絕不會打擾到姑姑的。”
言嬤嬤點頭,目送丹陽郡主離開後,就趕緊轉身回到崔文君身邊。
……
今日清耀夫人沒有去宮裡,似專‘門’在別院等丹陽郡主,並且聽完丹陽郡主的訴說後,面上也不見驚訝,只是沉‘吟’了一會,就點頭道:“這件事我會找方家。”
丹陽郡主有些意外清耀夫人今日竟如此好說話,她心裡明白,雖一直以來,清耀夫人都想着同崔文君修好關係,但其實這兩人相互都討厭對方。她原本以爲,今日得費好一番口舌才能說動她母親,卻不想,她這一肚子腹稿都沒來得及說,她母親就直接將這件事給攬下了。
“母親,似乎並不驚訝。”丹陽郡主遲疑了好一會,才道出一句。
“爲何要驚訝,長香殿如今出了這麼多‘亂’子,每個人心裡都一肚子算計,最沒有算計的人被人算計,不是理所應當之事。”清耀夫人嗤的一笑,然後又關心地打量了丹陽郡主幾眼,有些心疼地道,“顛簸了一夜,這會兒還趕着過來找我,什麼時候受過這等罪,快去歇一會。”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