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琢磨了好一會纔想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即站起身看着方三奶奶道:“難道是你?是不是你!”
方三奶奶因剛剛哭的關係,面上妝容已有些花了,剛剛有丫鬟給她遞了沾溼的棉巾,她揹着身稍稍拭去面上的脂粉,所以此時整張臉白得有些嚇人。忽然聽到姚氏這般質問,方三奶奶先是呆了一呆,然後拿手絹捂着臉再次哭出聲,邊哭邊斷斷續續地道:“三爺,三爺你怎麼,就丟下我走了……讓我這般受人,欺辱……這叫我,以後可怎麼活啊……”
姚氏的臉色難看極了,方媛媛一看這情形,忙過去安慰幾句,然後就示意丹陽郡主等人先出去。
出了花廳後,方媛媛才輕輕嘆了口氣,垂首欠身道:“今日之事,委屈各位了。”站她旁邊的丹陽郡主等人忙側身,方媛媛擡起臉,接着道:“各位適才說的話,我已命人一一記下,日後將送於官府,眼下各位皆可自行離去。”
這話一落,大家忽有一瞬的茫然,好些人甚至是愣住了。
丹陽郡主往花廳內看了一看,方三奶奶還在哭,只是哭聲小了許多,姚氏已重新坐下。安嵐也在往花廳裡看,但她看的卻不是方三奶奶等人,而是看向廳內的屏風。
剛剛,李爵爺說在園中尋香時,他一直跟方三爺走一塊,並且前後還有幾位晉香會的人作證。如此說來,她當時在院牆那的所見所聞,都是假的!?不。也不全是假的。王夫人證明薛氏確實也去了園中尋香。薛氏身邊的丫鬟亦證明,薛氏當時有往那個方向走……
涼秋的冷風拂過,園中的幽香襲來,安嵐忽的打了個寒戰。
今日,這裡究竟是誰的戰場?他們這些人,又在其中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
走嗎?
十幾個人面面相覷,就連陸易陽也有些茫然,似的憋了全身力氣。結果卻打在一團棉花上。
兩條人命,丟得這麼莫名,越想越令人覺得惶惶不安。
走吧!
無論如何,這樣的命案,誰都不願被沾上,能早點離開自然是要早點離開的,更何況他們還需要爲明天的晉香會準備香品。至於這件命案的結果,日後再打聽不遲。
可是,當他們走出方園的時候,卻看到赤芍就站在方園門口。並且看起來似乎是專門在等他們。
安嵐一怔,心裡頓時生出幾分異樣。丹陽郡主等人也是微詫,隨後紛紛行禮,赤芍回禮,然後才道:“第二輪晉香會的結果已經出來,通過者是——”她聲音微頓,眼睛從那十六個人身上一一掃過,目光在某幾位臉上稍微停留,“丹陽郡主,方玉輝,方玉心,謝藍河,甄毓秀,以及,安嵐。”
秋風卷着枯葉在地上回旋,赤芍面無表情,聲音冷漠,一板一眼地念出這六個人的名字後,就接着道:“第三輪晉香會定於三日後,地點在天樞殿,爲期十五天。請各位回去安排好時間,只要晉香會開始,中途就不得退出,否則視爲棄權。”
所有人都愣住,似不明白赤芍剛剛究竟在說什麼。
事情突然得已經讓他們不知該如何反應,好一會後,丹陽郡主纔開口道:“第二輪晉香會不是明日纔開始的嗎?怎麼……就結束了?”
陸易陽也及是不忿地道:“沒錯,怎麼說結束就結束了,而且這個結果又是怎麼來的?”
赤芍冷木着臉道:“這是白廣寒大香師的決定,大香師無需與你們解釋任何事情。”
陸易陽被噎了一下,氣得撰緊雙拳,滿臉紫脹,連眼睛都有些紅了。
到底不敢對大香師有任何不敬之語,但他終究是個心高氣傲的少年,無論如何都不能就這麼默認了失敗,於是咬着牙忍了又忍,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只是想知道爲何他們能被選中,我卻不行,我又差在哪了!”
馬上,那些沒有被選中者都跟着點頭,就連丹陽郡主和方玉輝等那幾位被選中的,也都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第二輪晉香會到底是什麼時候就開始了,又是什麼時候結束的?評判的標準是什麼?
然而,面對這麼多急切,不忿,疑惑的目光,赤芍依舊不爲所動,完全沒有要爲他們解疑的意思。只是,就在她轉身時,一位香殿的侍女忽然走到她旁邊,在她耳邊低聲道了幾句。
赤芍一怔,隨後微微頷首,神態瞬間變得恭敬,再無剛剛的高高在上。
安嵐往那位香殿侍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那裡停着一輛不甚起眼的馬車,車廂樸實無華,唯拉車的神駿極惹人注目,陽光下,通身皮毛光亮,絕非普通人家能養得起。
她不由握緊雙手,心裡無端生出幾分緊張,那車裡,難道是白廣寒大香師?
不然誰能讓赤芍改變主意!
丹陽郡主和謝藍河及方玉輝等人,也都順着安嵐的目光往那看過去,大家心裡都有同一個疑問。而就在這會,赤芍轉回身,眼睛再次掃過他們,然後開口:“進入香殿後,不是從此就過上有人伺候,與世隔絕的好日子,特別是身爲大香師身邊的侍香人,更是需要親自爲大香師打理許多庶務。如此,能入選者,需是無論在接人待物,還是在面對突發事情時,都能表現的沉穩冷靜,不卑不亢,並且心思細膩,任何時候都能做出最有利決定的人。”
陸易陽愣住,張了張嘴,只是聲音卻卡在喉嚨裡。
赤芍接着道:“未能入選者,或者性情暴躁,易衝動;或者受人左右,人云亦云;或者心思不正,處事不公;或者膽小怯懦,遇事慌張無措。這幾點,但凡沾了一樣,都不夠資格進入天樞殿。”
陸易陽面上一陣兒紅一陣兒白,他當然知道,這幾句話中,自己沾了哪一點。
可是,他依舊不服,於是赤芍的話剛落,他就擡手指着謝藍河他們道:“那他們呢?你又怎麼知道他們不會這樣,難道就只憑在方園那短短的一段時間,便能斷定他們日後遇到任何事都不會有這些情緒!”
面對這樣的質疑,赤芍依舊木着一張臉,平鋪直述地道:“他們幾位,在面對此命案時,無一表現出驚惶失措或煩躁不安的情緒。除此外,你們幾位意欲將嫌疑的要點推到安嵐身上時,謝藍河當即指出你們時間上的差錯,說明其心思細,反應快;丹陽郡主,方玉輝和方玉心雖無特別的表現,但是處事大方,觀察入微,沒有因起突發情況而亂了手腳;至於安嵐,在第二次面臨質疑時,依舊不見驚惶失措,反而愈加冷靜,用事實來說服別人證明自己,可謂心思細膩,臨危不亂。”
陸易陽啞住,無法反駁。
安嵐和丹陽郡主等人心裡卻都是一驚,赤芍剛剛分明沒有進方園,可是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卻似她當時就在場一般。
難不成,方園裡早就有天樞殿安排的人?他們自進如方園的那一刻起,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人監視着?!
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自心裡升起,難道說……今天的命案,也跟天樞殿有關!?
只是這個想法一出來,安嵐馬上就否掉了。
可是,她心裡還是有疑問,只是要開口是,陸易陽又是一聲質問:“那甄毓秀呢?她甚至這個時候都在方園裡睡覺,連臉都沒露,她又憑什麼能被選中?”
赤芍道:“今日甄毓秀沒有任何表現,本身就是一種表現,更何況,第一次晉香會時,甄毓秀的表現並不俗。侍香人是俗人,爲大香師處理俗事,與達官貴人打交道時,無論心裡怎麼想,面上的樣子都不能做得難看。”
陸易陽大聲道:“我不服!”
赤芍道:“在運氣面前,每個人都不服,但不服並不能讓運氣站到你那邊。”
“我——”陸易陽還想說什麼,可是他卻發覺自己再無話可說。
公平嗎?似乎公平,又似乎不公平!
苛刻嗎?當然是苛刻的,苛刻到你甚至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已經被踢出局。
無論何時何地何事,都不能放鬆,都不能掉以輕心,都要竭盡所能地努力!
有人忍不住低聲抽噎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委屈,以爲終於洗脫命案嫌疑,可以回去好好準備香品,明日開始參加新一輪的晉香會。卻不想,期待的心情還來不及建立,就被突然告知,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你被淘汰了!
赤芍沒有看是誰在哭,也不關心,解釋清楚後,就看向丹陽郡主這邊:“三日後上午,我在天樞殿門口恭候各位。”
她說完,就要轉身,安嵐忽然開口:“請等一下。”
赤芍站住,看向安嵐,等她出聲。
安嵐頓了頓,才道:“我只是想知道,今日的晉香會,是,是早有準備的嗎?是何時開始的?難道是我們進入方園的那一刻起?”
方玉輝和謝藍河等人都看了安嵐一眼,他們也有這個疑問,但因心裡有所顧忌,所以沒有開口。
赤芍站在那,打量了安嵐好一會,才道:“今日的晉香會是白廣寒大香師臨時起意決定的,從你們被再次請入方園的那一刻起,第二輪晉香會就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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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 這幾章寫的雖是命案,但其實是第二輪晉香會哦~~有木有人猜到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