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李青山老院長來了,兩個醫生方如釋重負,再看見其身後的蕭逸,更是猶如見了救星一般,急忙鑽出了家屬的包圍,叫道:“李院長,蕭院長,你們可來了。”
“怎麼了?胡主任發生了什麼?”李青山問向其中一個醫生道。
“李院長,是這樣的,病人張某,今年已經80歲高齡了,是因爲出鼻血不止而入院治療的。患者入院後,我們採取了止血、輸液、輸血等措施,雖然仍然出血,但是,卻已經有所緩解。哪知道,到了今天午後,病人的病情突然加重。血流不止,到現在也沒有脫離危險。”兩個醫生中,被李青山稱呼爲胡主任的醫生,推了一把眼鏡,又抹了把頭上的汗水,如實彙報道。
只是,胡主任的話一說完,患者家屬們就不幹了,撲了過來,大聲說道:“胡說,你這話根本就是避重就輕。你爲什麼不說你們的孟大夫給我父親吃了中藥?你們這是濫用中藥,屬於醫療事故,我父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把你們醫院告個底兒掉。”
此言一出,胡主任身邊的那個年輕的孟醫生,不由得臉上冷汗倏然而下,擡頭無助地看向了蕭逸。
“孟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李青山老院長亦是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們,他們說的是沒錯,我確實給患者用了中藥。”孟醫生臉色慘白,緩聲說道。
李青山聞言,腦子裡嗡的一下,暗歎一聲,搖頭不已。
蕭逸聞言,卻是不慌不忙,沉聲說道:“先不要說這些,先救病人才是要務。”
“怎麼救?你們所有的手段都用過了,越治越糟!”一個男家屬憤怒地說道。
只是,話一出口,他身邊的女人便拉了他一把,小聲說道:“先別說了,你沒看出來嗎?這可是蕭醫生,電視裡網絡上被稱爲‘神醫’的蕭醫生,誰都說他手到病除。快讓他給老爺子看看再說。”
“什麼神醫?天下醫生一般黑。我告訴你們,剛剛的對話,我已經做了錄音,你們別想推卸責任。”男家屬舉了舉手中的手機,大聲說道。
蕭逸看了一眼他的手機,沒有說什麼,而是大步走進了病房。
但見牀上那患者,果然已經是耄耋之年,牀單上血跡斑斑,鼻子裡依舊塞着止血塞,此刻,已經奄奄一息,皮膚溼冷,四肢不溫,口脣青紫,看起來非常危重。
蕭逸走到牀前,一伸手,便探上了患者的寸關尺。
雙眸微眯,沉心細診,卻是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鬆開了病人的手腕,輕輕爲其蓋好,蕭逸則是轉向了身後快要哭了的那位孟醫生,開口問道:“孟醫生,你給患者用了什麼中藥?方子還在嗎?可否給我看看?”
“嗯,在,在,在呢!”孟醫生哆哆嗦嗦地從兜裡拿出了一張處方單,交到了蕭逸手裡。
蕭逸看了一眼,卻是眉頭皺的更緊了,擡眼看着孟醫生問道:“你這方子,並沒有問題!不會導致病人病情加重。”
孟醫生聞言,眼睛狠狠一亮,如同危難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病人的家屬卻是情緒激動了起來,那個脾氣暴躁的男家屬大聲喝罵道:“你說沒有問題,就是沒問題?你們都是一個醫院的,當然是你要幫他開脫。不過,我告訴你,想要就這麼糊弄我們家屬
,門兒都沒有。”
蕭逸心平氣和地聽完了家屬的喝罵,卻是不急不惱,緩聲說道:“你作爲家屬有這樣的疑問,我很能理解,至於我說的是不是在偏袒我院醫生,也很好判斷。不過,所有這一切,待我先行救起患者再說。”
蕭逸說着,對孟醫生說道:“孟醫生,去抓藥,馬上煎熬,第一時間送過來。”
“好!”孟醫生急忙應了一聲,急迫地拿出了紙筆,等着蕭逸開方。
蕭逸卻是微微一笑說道:“沒有新方,就用你之前開的那方即可。我說過,你的方子沒問題。”
“什麼?”孟醫生微微一驚,錯愕地張大了嘴巴,自己都難以置信。
那個男家屬,更是就要第一時間阻止,可是,生生被女家屬拉住了,女家屬低聲附耳說道:“你傻啊,老爺子已經這樣了,你有別的好辦法?就讓他們治。這次他們在咱們眼皮子底下用跟上次一樣的藥,只要治不好,就證明他們用藥有誤,他們就必須承擔責任。”
兩人低聲嘀咕着,權衡着這裡面的利弊。
蕭逸也不管他們,反倒是對孟醫生說道:“哦,對了,把第一味藥的劑量,從15克增至60克。”
李青山老爺子不由得伸頭看向了孟醫生手中的方子,當看清了那第一味藥的名字時,卻是勃然變色。
那方中第一味藥竟赫然是“大黃”!
爲一個八十歲高齡,氣息微弱,渾身冰冷的老人治病,蕭逸竟敢動用60克的大黃瀉下?這讓同樣對中醫很有研究的李青山震驚不已。
有心提醒蕭逸,然而,也是一種長久以來對蕭逸近乎盲目的信任,讓李青山終究沒有開口。
家屬也抱着一種複雜的心態,在等待着。
沒多久,孟醫生便一路小跑,端着一碗散發着藥香的中藥,趕了回來。
一點點,小心翼翼地爲患者服了下去。
衆人皆是緊張地看着病人的反應。
這其中,最緊張的,還是李青山老院長,別人不知道這方子中的關鍵,李青山可是知道的,這裡面用了足足60克的大黃。這一旦出事,就是難以挽回的局面啊。
不過,好在,病人並沒有出現任何不良反應。
李青山長出了一口氣,也便招呼着衆人,到了隔壁的辦公室,暫行休息,等待療效發揮。
區區半小時之後,便有護士急匆匆面帶喜色跑來彙報:“李院長,蕭院長,病人症狀出現了緩解,出鼻血癥狀,明顯減輕了。”
一個小時之後,護士又來彙報:“病人鼻血徹底止住了,並且開始排便了,都是柏油樣的黑便,排便之後,就馬上就清醒了過來。病人家屬正要給他餵食晚飯呢。蕭院長,你好厲害啊!”
小護士末了,雙手捧於胸前,情不自禁地充滿崇拜地叫道。
蕭逸卻是擺了擺手,對李青山笑着說道:“李院長,我們過去看看吧。”
說完,蕭逸便和李青山來到了病房之內。
果然,患者已然清醒了過來,病人家屬們開心異常,那位女家屬正端了一小碗香氣四溢的湯,要給老者餵食呢。
蕭逸見狀,即刻叫道:“慢着!你這是要喂他吃什麼?”
“蕭醫生,您真是神醫。就真的把我父親救過來了。我謝謝您!”
女家屬激動地說道。
她身邊的男家屬,此刻見到老父親醒來,亦是萬分開心,然而,再面對蕭逸,卻是面上有些訕訕,想起自己剛剛對蕭逸的態度,很是不好意思。
那女家屬便急忙轉移話題說道:“這是我早晨特意給他老人家燉的人蔘雞湯,中午他喝了一大碗,他出血這麼多,可得好好補補。”
蕭逸聞言,卻是搖頭不已。
“怎麼了?蕭醫生?”女家屬疑惑地說道,“這人蔘可是好東西,貴着呢,可是,咱孝敬老人,不能差錢。我們老爺子最願意喝這個。”
“是啊,人蔘是好東西,可是,用錯了就是毒藥了。”蕭逸笑着說道。
“什麼意思?”女家屬驚問。
“老爺子的病,就是喝人蔘雞湯喝出來的。”蕭逸笑着說道,“人蔘大熱,熱迫血妄行,血不循徑,血熱上攻而爲衄血,也就是出鼻血。孟醫生診斷的毫無差錯,開的中藥方子裡,便有大黃,以瀉病人之大熱,只是,他膽子太小了,開的比較少。雖然效果不顯著,但是,路子是對的。奈何,被你中午一碗人蔘雞湯又給全攪和了。老爺子突然症狀加重,不是孟醫生的錯,而是這碗人蔘雞湯的錯。”
“啊?原來是這樣?”女家屬聞言,慚愧不已。
“這也不能怪你!你也是一片孝心,中醫自古就有一句話‘人蔘殺人無過,大黃救人無功。’”蕭逸笑着說道。
女家屬聞言一邊放下了人蔘雞湯,一邊拉着自己老公,深深地給蕭逸鞠了一躬,又走到了年輕的孟醫生面前,深鞠一躬說道:“對不起,孟醫生,是我們誤會你了。這要不是蕭醫生恰好來了,豈不是要毀了你的前程?”
孟醫生連連擺手,只是,頭上的冷汗也下來了,那樣的後果,是自己不敢想象的。
一場危機,就此解決,蕭逸依舊令孟醫生繼續爲老爺子診治。
自己則是和李青山,以及那胡主任一道回到了辦公室。
“小孟也是,現在醫患關係多麼緊張啊,傷醫案,殺醫案頻發,他竟然敢給用中藥。咱們採用西醫常規治療,就算救不過來,家屬也無話可說。小孟新來,經驗太少了,回頭,我得好好說說他。”胡主任推了推眼鏡,心有餘悸地說道。
蕭逸聞言,卻是一聲苦笑:“‘人蔘殺人無過,大黃救人無功。’這多麼像如今,西醫和中醫的現狀啊!胡主任,我倒是覺得,像小孟醫生這樣的年輕人,我們得鼓勵。否則,以後還有哪個年輕人,願意思考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若是醫生都這樣,醫患矛盾不會減少,而是隻會加深。以病人爲本,這是我們醫生,永遠都必須遵循的。背離了這個,纔是大大的禍根。”
胡主任沒想到,蕭逸竟然這麼說,急忙站起身來,簡直是不知所措。
李青山院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令其先出去了。
“蕭逸,醫患關係的問題,確實是亟待解決。只是,這其中的困難,你我心裡,大家心裡,都清楚。”李青山無奈地說道。
“李院長,這個問題,我自然知道,我也一直在想,‘濟世’發展到了今天的地步,已然成了一個不錯的品牌。我想以‘濟世’之名,在全國各地開設一批中醫連鎖診所,不爲多盈利,只爲真正能治得了病。”蕭逸看着李青山沉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