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也讓人族一方的無數武者們盡皆面色變化。
反抗，或保全？
魔族勢大，如今他們已再無懷疑，縱然是神境存在，在魔族之中必然也不止一位，這對於至今都不曾誕生過神境的大宣世界而言，無疑是近乎絕望的，是無可抵抗的天威。
與魔族死戰下去，也許整個大宣世界都將陷落，萬物生靈盡皆不存。
若是選擇保全……
也許世間依舊會生靈塗炭，淪落爲魔族飼養的奴隸，但興許真能讓一部分人活下去，只是魔族的話語也未必就能算數，魔族詭詐多端，興許只是爲了動搖他們的意志。
無數的視線皆匯聚向陳牧，整個天地此時也是陷入一片寂靜。
不止是在場的諸多魔族，就連無比遙遠的域外，祖魔界之中，邙、妄等真魔，也在透過灰氣旋渦，遙遙望向大宣世界的北城關，看向那道屹立於無數武者上方的身影。
“這樣的人物，不可能臣服。”
灰漠然的說道。
妄卻輕輕一笑，道：“那也未必，無盡空域，諸天萬族之中，人族生來血脈最差，悟性卻是最高，但他們又有着各種各樣的弱點，以他們性命作威脅，他們未必會妥協，但對他們來說，有些東西在他們的眼中，甚至高於他們的生死。”
“無聊。”
邙淡淡的迴應。
在他看來，人族雖在悟性方面可圈可點，但其他方面到處都是缺陷，委實不值一提。
倘若陳牧捨棄大宣世界，留在源地之中，或是去往其他世界，那多半能夠撿回一命，但回到這裡，還試圖抵抗他們魔族大軍，那無疑是螳臂當車，不懂審時度勢，自尋死路。
“沒有捨棄此界，這就是劣性……”
“嗯？”
話說了一半，邙忽然頓住。
他凝望向灰氣旋渦的眼眸中，目光陡然爲之一變，而一旁的妄與灰兩尊真魔，同樣一下子目光變化，甚至各自身上的氣息都是激盪起來。
“不可能！”
灰目光劇變，語氣中帶着一絲震驚。
而一旁的妄看向灰氣旋渦，一雙紫色的眼瞳中，一樣是吃驚不已。
但見。
灰氣旋渦之中呈現出的，大宣世界的北城關戰場，那屹立於天穹之上的陳牧，面對浩瀚的魔族大軍，以及魔族五大軍主，緩緩的擡起右手，取出了一柄……飛錐！
大宣世界的衆多武者，包括公羊愚、袁鴻等人，都無法第一時間看明白這件飛錐，但魔族之中不提邙、妄等神境真魔，即便是那些魔族軍主、統領，也都能一眼辨識出這件飛錐，乃是一件毋庸置疑的神兵，且隸屬於虛空道！
虛空飛錐！
神境之下的存在，想要駕馭神兵，就唯有練成與神兵同一脈的本源道雛形才行，而若是真能練成本源道雛形，再掌握一件對應的本源道神兵，那陳牧的實力……
不好！
魔族的五大軍主，以及二十尊統領，那魔影中浮現出的一張張面孔，皆是爲之劇變！
他們可不覺得，陳牧在這種時候，忽然取出來一件虛空道的神兵，只是爲了故弄玄虛，爲了將他們嚇退！
陳牧手中輕握那柄虛空飛錐，他的目光沒有去看前方的魔族大軍，而只是掠過戰場，看到那一處處瀰漫的死氣，隱約從中捕捉到了馮弘升殘留的氣息。
“馮長老也死了麼。”
“你們……就都陪葬吧。”
陳牧緩緩閉上眼睛。
手中的虛空飛錐悄然浮起，然後一下子沒入虛無之中。
這件虛空道的神兵，在源地中因特殊的天地環境，發揮出的威能看上去並不強大，但是來到大宣世界，在不被限制的情況下，其稍微展露氣機，就令整片天地爲之震顫。
魔族五大軍主駭然變色，二十尊統領幾乎第一時間，就試圖往遠處逃竄，但一切的一切，在虛空道的神兵之威下，都是那樣的微不足道，逃遁只是毫無意義的掙扎。
譁。
這一刻，身處天地間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極其清脆的碎裂響聲，仿若鏡面破碎般的聲音，而伴隨着這聲音響起，整個魔族大軍，連同那一片浩蕩的魔氣，盡皆爲之凝固。
一道不起眼的白色絲線，悄無聲息的浮現在虛無之中，它看上去似並不多麼震撼，與尋常換血境高手全力以赴，在界壁上撕裂出的白色裂隙十分相似。
但不同的是。
這一條絲線，卻是橫貫天地，綿延百里！
它貫穿了整個魔族的陣營，以陳牧身前爲起點，甚至貫穿了北城關的天地壁障，一路綿延至千里關外，彷彿將整個天地一分爲二！
這還並沒有結束。
嗤。
緊隨而來的，是第二道白色絲線的浮現，傾斜而來，同樣是貫穿了魔族的大軍陣營。
然後是第三道，
第四道，
第五道，
……
彷彿是亙古久遠的時光，又好似只是一個短暫的剎那，無數密密麻麻的白色絲線彼此交織，將北城關方向上，那浩浩蕩蕩的魔族大軍盡皆囊括在其中。
呱唧。
所有大宣世界的武者們，只聽見了好似切碎西瓜般的聲音。
他們目光震撼的看着前方的虛空，只看到那無數白色的絲線，在一剎那間，產生了無數的錯位，就像是一幅畫被攔腰斬斷，爾後上下錯位了一格，這樣的過程在一剎那間重複了無數次，整片虛空彷彿形成了一片浩瀚無盡的錯位時空！
無論是那些底層的古魔、天魔，還是魔族的統領，亦或者是那五大軍主，無論是有形之軀還是無形之身，盡皆凝固在其中，被割裂成了無數錯位的光點。
最後。
那一片浩瀚的虛空無聲的塌陷泯滅，化作綿延近百里的界壁空洞，將一切都吞沒其中，迅速的湮滅，那浩浩蕩蕩的魔氣也是被瘋狂的從天地間抽離，涌入空洞之中被吞噬，最後整片天穹徹底恢復了一片蔚藍。
按說這樣浩大的界壁空洞，是極其可怕的，那種涌動的虛空亂流，以及吸扯之力，別說是洗髓宗師，哪怕是換血境高手，乃至天人存在，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都可能擺脫不了，會被強行扯入其中，一併粉碎湮滅。
可偏偏這樣的力量，卻絲毫不曾散溢，在陳牧的面前波瀾不起。
陳牧就這麼屹立於天穹之上，直面那浩大的界壁空洞，身後的人族武者大軍，沒有感受到絲毫的虛空吸扯之力，一切都在陳牧的身前戛然而止。
直至那浩蕩近百里的空洞，開始在天地之力的涌動下迅速癒合之時，一縷流光破空而來，重新落到陳牧的掌中，正是那柄虛空飛錐！
一擊，
魔族大軍盡滅！
陳牧一手託着飛錐，一邊將視線從那一片空洞中逐漸上移，向着天穹上方看去。
祖魔界。
灰氣旋渦之畔。
邙、妄、灰三尊神境真魔，透過灰氣旋渦看着大宣世界發生的一幕，一時間盡皆陷入了沉默，尤其是在畫面中的陳牧擡起頭，彷彿隔着灰氣旋渦，漠然望向他們時，更是令場中的氣氛陷入了一片壓抑之中。
“虛空道雛形……”
灰沉默了良久，這才緩緩開口，道：“難怪這方未開化的世界，卻有那麼多生靈能參悟出虛空道的玄妙，看來皆是因他引路傳道。”
說到這裡，他將目光投向邙，沉聲道：“邙，這方世界誕生了一個這樣的生靈，你爲何不早說，卻讓吾麾下的軍主和統領去送死？”
灰的視線中充滿了懷疑。
從邙的反應來看，他對於此事恐怕並不是完全不知，而是事先有些許知情的，可卻不告訴他和妄，指派那麼多的軍主統領前去送死。
之前陳牧那一招的實力，毫無疑問是達到了神下八階的程度！
虛空道雛形，更練就不滅心魂，不滅之軀，持有對應的虛空道神兵……這樣的存在，縱然是在祖魔界，也稱不上多，幾乎每一位都是魔君們的弟子，哪怕實力上還遜色於他們一些，但地位上絲毫不比他們差。
這些存在一旦踏入神境，往往都能一步抵達二重天，且很快就能突破三重天！
最可怕的是，
對面乃是一方未開化的世界，而陳牧是誕生自未開化世界的生靈！
一個未開化世界的生靈，能練至神下八階，這是何等的恐怖的天賦資質，倘若陳牧不是誕生於未開化世界，而是生在一方煌煌大界，恐怕都能有神君之資！
“看來，上一次弄出的動靜，也是此人了……”
妄一雙紫色的眸子中也是閃過一抹冷冽，同時緩緩道：“邙，我知道你縱然再是魯莽自大，也不可能對這樣的人物視若無睹，看你反應，想必此人是又一次出乎你的預料了？”
以往暴躁易怒的邙，此時此刻卻是並不吭聲，默然良久方纔緩緩道：“曾經佈置的暗子，是被此人拔除，吾亦曾嘗試跨界出手滅殺此人，但此人那時已煉成不滅心魂，在真身無法跨界的情況下，已無法滅殺。”
“只是那時到現在，纔不過短短時日，不曾想此人竟能悟出虛空道雛形，又練就了不滅之軀，還掌握了一件虛空神兵……”
麻煩了！
邙心中清楚如今的情況可謂是大大不妙。
倘若是之前的陳牧，雖練就不滅心魂，但他也並不懼怕，哪怕再給陳牧一些時間，讓陳牧能練成不滅之軀，然後破入神境，實際上依然不過爾爾，最多也就勉強達到二重天的實力層次，而如今的他早已達到了三重天的巔峰，距離破四也只差一線。
等到時機到達，他真身降臨過去，鎮壓陳牧不過是翻掌之間。
可陳牧練就了虛空雛形，又不知從哪弄來一件虛空神兵，那情況就大大不同了！
一旦陳牧突破神境，有虛空道雛形的底蘊在，實力不會遜色於妄和灰太多，而在持有一件虛空道神兵的情況下，又是呆在自己誕生的世界，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天地加持，發揮出的實力縱然達不到三重天，也將無限接近三重天！
這種情況下，就算實力依舊略遜於他，但也不是他能夠輕易拿下的了。
並且。
陳牧能悟出虛空道雛形，甚至還持有一件虛空道神兵，這種事也是值得深思，這方未開化的世界，當真沒有被梵古空域的大界大族關注？！
即使大宣世界依然不引人注意，陳牧這樣一個誕生自未開化世界的生靈，實力能達到神下八階，也絕對能引起梵古空域許多勢力的關注！
畢竟，
以陳牧這樣的資質，未來突破到四重天以上，那是絕對不難的！
四重天和三重天可截然不同，四重天以下的神境存在，在無盡空域中根本算不上什麼，甚至也沒有資格庇護自己的族羣和世界，往往都要臣服於其他大界勢力。
可達到了四重天以上，那麼在梵古空域這種地方，就有了庇護一方世界和族羣的真正實力，各方大勢力也都會予以一定程度上的尊重。
“彙報魔君大人罷。”
灰默然片刻後，緩緩開口說道。
要侵襲的未開化世界，冒出一個神下八階的生靈，這已不是他們能夠處置的了，對方恐怕很快就會衝擊神境，並踏入其中。
他們真身暫時過不去的情況下，是無法阻攔的。
至於去請魔君弟子，那幾位神下八階的存在，跨界過去對付陳牧……他們還沒有那麼大的顏面，而且真過去了，也未必能對付的了陳牧，畢竟對面終究是陳牧的世界！
邙目光落向灰氣旋渦，隔着無盡遙遠的虛空，深深的審視了一眼畫面中的陳牧，爾後一揮手，旋渦中的所有畫面盡數泯滅，他也隨即身影一晃，向着遠處破空而去。
……
大宣世界。
陳牧凝視着天穹之上，短暫的看了片刻後，不見有其他變故，終於是緩緩收斂視線。
“不打算動手麼……”
他心中微微搖頭。
適才他並未全力出手，或者說對付區區一些神下四階、五階的魔族統領和軍主，還遠不需要他全力以赴，拿來測試虛空飛錐的力量倒是剛好。
並且陳牧始終提防着魔族的神境存在，他知曉魔族既已發起侵襲，那麼魔族的神境存在必然也在關注着這裡，他時刻都在做着應對神境出手的準備。
結果是，魔族的神境存在並未出手。
或許是‘時機未到’，他們的真身依然無法過來，而僅憑跨界的力量，遠遠不足以奈何他，因此放棄了，又或者這次的侵襲，本就是一次試探。
總之，陳牧很清楚的一點是，即使他之前的出手已有所收斂，但在展露出神下八階的實力後，也絕對會引起魔族一定程度上的重視。
他必須要儘快踏入神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