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中，不少人的臉色都漆黑如墨。
盧士清、盧玄義、盧玄東、張修、劉之凡等人牙關咬緊，很想破口大罵，但是皇帝面色陰沉冷酷，一言不發，所以他們都不敢開口說話。
還好張肅不在，否則大殿上的龍椅恐怕都會被拍碎。
韓廣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
他已經唸了很多句“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了，還有很多，皇帝沒喊停，仍需繼續，唸到名字的戰戰兢兢，因爲沒有一句好話。
“張彥邦小兒，人前風度翩翩，人後專橫霸道，子承父業，僞君子一個，所謂老鼠兒子會打洞就是如此，你仗着父親是兵部尚書，欺壓同僚，大肆搜刮戰利品，往張家劃拉，還沾沾自喜，自比青年才俊……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盧玄明、張彥博兩個小兒，狼狽爲奸，表面囂張，內在猥瑣，只爲詛咒鄙人，從而燒香拜佛求漢水幫早日打進馮翊，只爲出一口氣，不惜花費三條人命去陷害韓大志那樣一等一的良民，還大言不慚說什麼爲民請命……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顏重小兒，膽小怕事，戰場專業撿漏，馬屁王，跪舔張家。爲討好盧婷郡主，不惜出動顏家的地下殺手於南山劫持盧婷郡主，還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事後還妄圖嫁禍於鄙人，如此險惡齷齪之輩，竟然還有臉面立於世上……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柳奇正小兒，鄙人自問從沒得罪過你，你反而受過鄙人的恩惠，火狼幫唐豹和一幫雜牌土匪首領是從鄙人那兒拿去的，你藉此立下大功，不思感恩，還反咬鄙人一口，如此德行，豬狗不如，竟然混上了遊擊將軍……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
“盧，呃……”韓廣看到下面的字，念不下去了，小心看了皇帝一眼。
因爲下面是講皇帝盧元成的。
“念！”皇帝冷冷道。
“是，陛下！”韓廣清了清嗓子，小聲道：“盧、那個，元……成，那個，嗯，小……兒，陛下，微臣該死！”
再也念不下去。
衆皆變色，生怕盧元成接下來會雷霆一怒。
有人卻想起了遠在朔方的李令武。
唉，恐怕李令武在此，也不會有任何尷尬或惶恐，李無常分出李家已經很久了，所作所爲已和長安城李家再無半分關係。
“陛下，李無常小兒竟敢如此囂張狂妄，冒犯天威，不誅此賊，天理難容！”盧士清及時解圍，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父皇，此純屬胡言亂語，挑撥離間，唯恐天下不亂，兒臣願親率精銳出城擊殺李無常小兒！”盧玄東出列，面色通紅。
他直接被李無常說成掘了張家祖墳的人，實在是憤怒到了極點。
張家會信嗎？
會不信嗎？
以後肯定有裂痕。
其他被點了名或者沾了邊的人，猶如被人踩了尾巴，都一副義憤填膺狀，紛紛表示要親自領兵，誓要將冒犯天威的李無常碎屍萬段。
彷彿李無常存在一天，他們就不得安寧。
如今和匈奴人議和有望，雍州穩住指日可待，大家都準備好好喝杯酒慶祝的時候，誰知道李無常突然搞了這麼一出。
檄文傳的滿天飛，大家都看過，不過在朝堂上念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近幾天鬧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了。
除了李無常到處搶錢搶糧之外，本來安定下來的馮翊西南、弘農西部突然又冒出不少義軍，連上洛西北都遭了秧。
很久沒有動靜的梁州也冒出不少黑幫趁機起鬨，有個叫青火會幫派鬧得很兇，大家一查，發現領頭的竟然是老牌通緝犯韓大志，亮瞎了不少人的眼睛。
劉家、張家、顏家、柳家的農莊裡的人一鬨而散，保命要緊，因爲隨時有人打上門去，不止是李無常的人，跟着搶糧的、撿糧的都有。
林庸、唐之風、鄭恆三位半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
“林太傅！”皇帝點名了。
“是，陛下！”
“韓卿累了，你接着念。”皇帝道。
韓廣暗中鬆了口氣，連忙將手中的宣紙遞給前面的林庸，那動作真叫一個利索。
林庸哭笑不得，只得開口。
當然，“盧元成小兒”幾個字是不敢唸的。
“……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偏偏在那裡裝聾作啞。你心裡明明認定了盧玄義，然而大燕內憂外患如此嚴重，你卻還有心情在那裡玩什麼磨刀石的把戲，結果磨到了鄙人身上，更磨死了一千多條無辜百姓的性命，你有錢煉長生丹，沒錢議和是吧？沒錢不知道讓長安城的大家族去籌啊？張家、柳家的錢多到可以去填河，偏偏讓一幫老實巴交的良民豁出身家性命替你買單，你……嗯，愧、爲、那個，咳咳，人……君！”
林庸也結巴起來了。
盧玄義和盧玄東聽得心思各異。
他們看檄文的時候，自然注意到了“磨刀石”的字眼，暗自琢磨很久。
煉長生丹之事，本來很隱秘，僅有少數人知道，卻被李無常如此堂皇就說出來，實在是令人震驚。
林庸往下一看，沒有罵人的了。
“我陸西法以前是瞎了自己的狗眼，爲一幫人渣上戰場廝殺！”
“今日想通了，起兵反燕！”
“弘農、馮翊、上洛三地的父老鄉親注意了啊，誰敢爲大燕效力，格殺勿論，若能提供消息線索，重重有賞！”
“沒飯吃的朋友注意了啊，鄙人帶你們去搶官倉！”
“想撿糧食、想撿財寶的朋友注意了啊，皇家、張家、劉家、顏家、柳家在各地的農莊，隨便去光顧，他們已經嚇怕了，大家可以連成一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漢水幫注意了啊，趕緊加大攻勢，鄙人在前方搞事！”
“荊州、梁州、豫州的朋友注意了啊，記得留個位子，鄙人隨時會來！”
“朝廷的各位校尉注意了啊，影子殺手要搞刺殺了，一定要時刻留意自己的小命，影子殺手的實力不是開玩笑的，張家四個七品高手去追殺影子殺手，結果全部翻船，死無葬身之地！”
“……注意了啊……”
“最後，吟詩一首！”
“殺人放火金腰帶，鋪路架橋無屍骸！”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朝廷將士猛如虎，老子一刀三千五！”
“平生自問餘何用，光着膀子滅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