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生的大老闆可是巴東雲太守，而薛先生本人在巴東也是個大名鼎鼎的人，楊某人和你比起來，的確只能算一個山野小民！”
不同於薛鵬的熱情，楊素的神情顯得很冷淡。
青火會之前犯過不少事，最嚴重的一趟是聯合了多個江湖門派對抗梁州刺史賈宋，據聞是爲了稅收的事情。
那時候五原郡周邊的匈奴人蠢蠢欲動，朝廷在雍州和梁州除了大規模的徵兵行動之外，各種稅收也大大加重，這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朝廷手段暴虐，動輒非打及殺，導致很多人非常不滿。
那次梁州除了黑幫鬧事之外，尚有數股農民起義軍舉旗反抗。
最後以賈宋鎮殺一千八百黑道人士及二千六百平民收場，鬧出的動靜雖然比不上當時混亂無比的河東郡，但是引起的轟動並不算小。
二千六百平民被定性爲亂民，死了也就死了，後續也沒有掀起什麼風浪。
只是各大門派的事情卻沒有就此完結。
事後，不少參與鬧事的幫派皆受到打擊，嚴重一點的老巢都被掀翻，青火會果斷放棄總舵，化整爲零蟄伏了好長一段時間。
巴東也有青火會的據點，當然也被拔掉了，這其中薛鵬扮演了關鍵的角色。
薛鵬認得楊素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楊會主又何必挖苦薛某人呢！”
薛鵬見依然保持着溫和的笑容，道：“薛某人之前也是在道上混的，吃過不少苦，深知其中的艱難，能有個過硬的靠山當然很高興，爲了討好老闆，薛某人的確做過很多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在陸莊主和楊會主面前我也沒有什麼好掩飾的。”
衆人皆想不到這個薛鵬倒是有意思，這方面的事情說的挺坦白。
薛鵬續道：“不過，從本質上來說，楊會主和薛某並沒有什麼區別。
大家都是爲了混飯吃，都有自己所追求的事情，都有一幫子小弟要養。
很久沒有聽到青火會的消息了，不久前卻聽到青火會發生了大規模的內訌事件，薛某人當時還覺着奇怪呢，現在看到楊會主在陸莊主這裡，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說實話，楊會主好氣魄，薛某人不及也！”
說罷衝楊素豎起大拇指。
那個意思大家都明白。
你楊素爲了向李無常表示誠意，不惜如此大動干戈，我薛鵬爲了上面的雲老闆，暗地裡也做了不少事情，大家沒什麼不同。
楊素搖搖頭，認真道：“薛先生此言差矣！楊某人與薛先生做事的手段和風格或許很像，但是本質是有區別的，你是朝廷的人馬，而楊某卻是起義者，也就是你們眼中的所謂反賊。”
薛鵬頓了一下，苦笑道：“看來薛某人在楊會主眼中，定是一文不值了？”
李無常看到他眼中竟然露出了一絲掙扎之色，一閃即逝。
楊素微微擺手，道：“不不不，薛先生切勿誤會，楊某人絕沒有看不起薛先生的意思。薛先生並非易與之輩，楊某人也並非什麼好人，只是大家立場不同，楊某人覺得有些感慨罷了！”
薛鵬看着眼神坦蕩、神情沉穩的楊素，沉默不語。
他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時候。
家境平寒，吃不飽，穿不暖。
爲了生活，他當過小販、給大戶人家做過下人、去鋪子裡當過打雜夥計、去各處跑過腿，每天最開心的事情是端着一碗飯蹲在牆角，看着街上的人走來走去。
碗裡有幾塊肥肉、幾片青菜，但是他能吃的狼吞虎嚥。
可是那時候真的很滿足。
雖然經常受人欺負，但是每次都是傻笑一番就過去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像是鋪子裡的一個夥計的遠房表舅說要收徒弟吧？
“只要學會了武功，就能成爲人上人，再也不用受欺負了，每天能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紅楓樓裡的姑娘看上哪個睡哪個！”
“小子，我看你資質不錯，又和我外甥是朋友，往後就跟我混吧，我教你武功，咱也也不稱師徒了，你喚我作表舅就成！”
那個表舅長得很威猛，說話很豪爽，擡手就是兩吊錢，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上去着實是一個江湖豪俠。
最起碼很像薛鵬當時心目中的江湖豪俠。
後來才明白，那個人並不是什麼“表舅”，而是一個黑幫負責招敢死隊的。
多少年了？
薛鵬如今在巴東叱吒風雲，的確不用受欺負、看臉色。
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青樓的紅姑都是小兒科了。
只是薛鵬吃飯的時候，再也沒有吃不出少時那種“肥肉青菜飯”的味道了。
睡覺的時候，老父親臨終叮囑的畫面時常出現在眼前。
“不偷不搶，不做違背良心的事情，本本分分做人！”
切！
那個老傢伙，怪不得一輩子混混沌沌地就那麼過去了，連個買藥錢都沒有，還好意思說教。
“薛鵬是吧，廢話就別說了，直接說正事吧，大家都忙着呢！”韓大志冷哼一聲，打斷了薛鵬的思緒。
“閣下是？”薛鵬看着韓大志，目露疑惑。
李無常身邊的人不少，不過此時坐下的人並不多，韓大志就是其中一個，想來他在李無常集團的地位應該不低，算說的上話的那種人。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兒是房陵城，不是巴東，另外，朝廷還有二千俘虜在我們手上！”韓大志道。
“小兄弟提醒的是！”
薛鵬並不介意，對着韓大志笑了一聲，接着看向李無常，道：“陸莊主，薛某見到楊會主在此，忍不住嘮叨了兩句，倒是把正事撂在一邊了，陸莊主切勿見怪！”
李無常淡淡道：“沒關係，我看薛先生適才在沉思，不是在計算俘虜的價錢吧？”
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話。
薛鵬輕笑一聲，道：“不，信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嗯，二千一百俘虜，一個二十兩黃金，或者八成的糧食和藥材，五日時間，是這樣吧？”
李無常道：“今天應該是第四天，時間不多了！”
薛鵬問道：“薛某人有種感覺，陸莊主很想薛某人很快就贖走那些俘虜，乾淨利索地處理掉，但是又很想派人一把那些俘虜一股腦兒的全部殺掉……不知薛某人有沒有猜錯？”
李無常心中一怔。
果然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