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嶽怎麼提起這件事了?易長安正在訝然,馬車已經駛到了陳府門外,只得先跟着陳嶽下了車,等到進了陳嶽的臥室以後,才把話問了出來:“怎麼突然間又提起這事了?”
當初陳嶽還不知道自己是女子的時候,就一心想把自己收攏進錦衣衛裡,後來倒是沒有再提起這一茬了,今天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讓陳嶽又起了這個想法呢?
易長安想了想,追問了一句:“是不是現在局勢有些緊張?”所以陳嶽纔想着把她隨時放到他的羽翼下護着?
陳嶽心頭有些赧然,剛纔他是一時衝動了,其實現在從實際情況來看,易長安跟在他後面也不一定就很好,當然也不一定不好……
他只是想到燕恆隨時可能找易長安說話,還用那麼平易熟稔的語氣說話,心裡就不舒服!陳嶽不想把那點小心思泄出來,另外尋了一套說辭:
“你不是覺得,只想安心辦案子,不想理那麼多利害關係嗎?進了錦衣衛跟着我辦事,你就可以不用考慮那麼多事了,只管安心查案就行。”
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其中的利害,陳嶽都可以幫她一肩擔着。
易長安卻半低了頭,沉吟了片刻才擡眼看向陳嶽:“我的想法改了;我不應該置身事外,很多事對我來說不過是多想周全一些的工夫,對你來說卻可能是很重要。
陳嶽,我覺得現在朝廷治下很好,今天那麼多人歡歡喜喜地逛街賞燈,大家都盼着盛世安穩;我既然有一些能力,也該好好出一份力,把那些想做亂的黑手都查出來。
我想去刑部,這樣得到的信息也會更多一些,平冤反錯中有什麼發現,我就能及時通知你,或許還能幫着你今後做事更方便些。”
燕京城及大燕其他三十五州的死刑案件均須由刑部複審,此外刑部還受理來自通政司及敲了登聞鼓而轉來的各類上訴案件,案件多,裡面接觸的案情也會更復雜,裡面彎彎繞繞的關係也更加錯綜複雜。
陳嶽沒想到易長安竟然動了去刑部的念頭,一是爲了天下穩定,二是爲了他……
相較與易長安的心思,陳嶽不由愧怍起來,用力將易長安摟進懷裡,悶悶應了一聲:“好,回頭我就找人疏通疏通,上次破的案子正好給你述功。”
京官衆多,能進六部的卻不簡單,何況易長安現在已經是從五品的燕京府推官了,述功後要進六部,肯定還要往上走一步,大家都削尖了腦袋想往裡面擠,易長安想要順利進去,確實也要費一番工夫。
易長安從陳嶽懷裡掙出腦袋來:“上次太子殿下問過我有什麼打算,不如我去找他幫——”
不等易長安說完,陳嶽就黑了臉,假裝兇狠地在她臀上拍了一記:“不許你去找他;這件事我自有安排!”只是拍過後又不捨,下意識地幫她揉了揉。
易長安不由低低“啊”了一聲,扭着身子想躲,卻被陳嶽牢牢圈住了:“我的新年禮物還一直沒來得及送給你呢。”不由分說地帶着易長安走到博古架邊,撥弄開關打開了牆上的一處暗洞,從洞裡掏出了一隻盒子遞了過來,“打開看看。”
陳嶽本來想把這隻盒子在除夕子時那一刻送給易長安的,只是那天易長安卻送了他一份意外的“禮物”,他食髓知味,纏綿一晚後卻是一時忘記了,之後又發生了鄭郎中的命案,更是一門心思忙到那些差事上去了。
直到今天回來,陳嶽急匆匆地趕去找易長安,心底才把這事記到了心裡,一回來就捧了出來。
易長安看着手中的那隻燦若雲錦的金絲楠木盒子,不由有些好奇;陳嶽打算送她的新年禮物?會是什麼呢?
盒子不過比巴掌大些,要說裝一件首飾倒是合適,但是如果只是裝一件首飾,陳嶽卻犯不着把這盒子放進牆中的暗洞裡……
易長安輕輕打開了木盒,詫異地拿起了裡面的一塊金色的牌子:“這是什麼?”
牌子一入手,就甸甸得沉,明顯是真金鑄造。易長安吃驚地看清了正面陽刻的被龍紋纏繞的“免死”兩個字,一時失聲:“這是免死金牌?”
原來真的有這玩意兒?
陳嶽低低應了一聲:“對,這是我上次向皇上討得的免死金牌,有了這面金牌,除了永不在赫免之列謀逆、叛降、貪賄、不道等五罪以外,其他罪由皆可既往不綹。”
易長安受明史影響,一直覺得錦衣衛是個高風險職業,明史中歷任錦衣衛指揮同知裡面,就沒有幾個最後能得了善終的。
錦衣衛就是皇帝手中的刀,過剛易折,過銳易毀,陳嶽有這面免死金牌,今後就算有個什麼萬一,也是一道妥妥的護身符了。
易長安連忙將木盒遞了回去:“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趕緊拿好啊,這可是救命符呢,你給我做什麼,我又用不上——”
陳嶽緊緊捉住了易長安的手:“這是上次火器研製成功後,皇上論功賞的,本來就該是你的,何況你有了這道符,萬一被人發現了也不怕,我以後去再遠的地方辦差,心裡也能安心……”
被人發現……陳嶽擔心她被人發現會獲罪,竟早早就替她籌劃好了……易長安心緒一陣翻滾,看着陳嶽這些天因爲辛苦而有些削瘦的下頷,眼睛有些發酸,連忙低下了頭:“好,那我先收着。你出去這麼些天也累了,趕緊洗漱先睡了吧,我——”
“我打算明天就去越州。”
易長安猛地擡起頭來:“你又要走?!”
陳嶽不捨地撫了撫她的臉,輕輕點了點頭:“周大人正在歸途中,我會通知他想辦法在路上耽擱些時間,然後帶人去越州尋找證據。
我覺得玄清子很有可能就是有一個孿生兄弟在越州跟他演雙簧。既然敢出面弄鬼,我就一定要把那人找到!”
先前聽燕恆的話音,皇上明顯對玄清子親近了不少,如果他這裡再不加快行動,等周良保帶着潘園主人從越州回來,證明了玄清子確實去過越州摘取蟠桃,只怕皇上會對玄清子深信不疑了;這可不是好事,誰知道玄清子藉着仙靈山的名頭,會引着皇上去做什麼?
易長安也很快想到了裡面的關節,想着陳嶽纔回來小半天,竟然明天又要走,就連今天想兩個人好好過的上元夜,也被人中途打岔沒能過好,心裡既不捨又難過,卻還是強撐着開了口:“明天又要趕路,那你快點洗漱了好休息,不然累壞了可不是好玩的。”
陳嶽卻緊緊箍着易長安不肯鬆手:“我們一起去洗!上元節我送你的禮物是那盞花燈和我自己,你都說好了收下的……你放心,我不累,我就是想你想得緊……長安,長安好不好……”
男人的氣息灼熱而危險,像會燙傷人的岩漿,易長安卻被那一聲低磁的輕喚喚暈了頭,舌尖半天也捨不得說出一個“不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