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忍住笑意,“父親所言不無道理,其實這也是一個選擇的過程。
大王是在加速一個轉換的過程。
首先來說,一個縣城中,人口是有限的,如果大家都經商,那貨物賣給誰呢?
跑商利潤雖高,卻並不是人人能做。首先要有足夠的本錢,才能儘可能多的購買貨物,不然,有可能一路上下來,賺的錢還不夠車馬費用。
再有,城外的道路並不一定安全,或許有攔路劫道的歹人,所以還要僱傭些打手隨行,這又是一大筆開銷。
所以,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只能是擺個小攤,賣些家長裡短的小玩意兒罷了。
而一些開起了自家店鋪的人,若是小店面,自家人經營。他們就面臨兩個選擇要麼就是保留土地,繼續經商,這顯然不划算,因爲無法享受爵位減賦。
另外一種情況就是,自己沒有爵位,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但是,對於真正的大商人來說,大王的減稅政策纔是福音,他們有了更加充足的資金去擴大經營,增加店面。
他們必然是選擇放棄土地。甚至爲了爵位減賦,還會派遣自己家族的人手積極參軍,以獲取爵位。
俗話說胳膊拗不過大腿,那些小門小戶如何能鬥得過大商人?最後估計只能是勉強維持罷了。
這時候,誰想要加入商人分一杯羹,必然會受到整個行業的排斥,最後只能老老實實領一份土地,安心種田。
最後,大王鼓勵商業,並不會對農業有太大沖擊,即使是短時間會有人盲目投入到經商的隊伍中,但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根本玩不轉。
我猜大王肯定還有後手,比如等到商人們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大王在出面允許一部分人重新迴歸農業,領取土地。
如此一來,大王既拉攏了商人,擴充兵員,又不會對農業造成過大影響。
說不定以後還會有那種沒有土地的小商人被逼的走投無路,淪爲乞丐或者自殺呢。
成爲警示後人的象徵。”
鍾會被兒子震驚地說不出話。
或許,其實大王早就看出來這種規律,可笑的是自己一直不懂。鍾會在心裡對自己說。
小丑竟是我自己!
看着侃侃而談的兒子,鍾會突然有了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想法。但是,身爲父親,怎麼能讓自己兒子教育呢?
“鳴兒啊,大王心懷寰宇而不拘小節,看似親切隨和,實則胸有溝壑。是個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人。
鳴兒若是被大王看重,授予一官半職,切記不可狂妄,應當本分做事。
像那些上不得檯面的生意,儘早收手比什麼都好。
哎~人家一年十來兩銀子,養活一家六七口人,咱家怎麼就上百兩才一夠個月呢?
該省就省,記住了嗎?”
“是,孩兒省的了。”鐘鳴連忙答應。
嗯,這纔對嘛~鍾會感覺自己又拾起了一點作爲父親的尊嚴。
…………
第二日,唐煜在王宮的暖閣接見鍾會鐘鳴父子。
順帶一提,暖閣算是堯國君主冬天辦公的地方。
沒等唐煜開口說話,鍾會先跪地哭道:
“罪臣鍾會,叩見大王!罪臣管教不嚴,以致豚犬無狀,請大王賜其忤逆!”
豚犬吶,對外謙稱自己的兒子。忤逆,說這孩子不孝順,送一個忤逆的罪名。
一般很少有父親送孩子這個罪的,罪過太大了。這個罪名,一般大老爺得問,要死的要活的。要死的當堂打死,要活的也得判個十幾二十年。
當然了,這也是鍾會的小技倆。
果然,唐煜開口問了,“鍾大人快起來,家中小事,何故如此?孤觀賢子並非大奸大惡之徒,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哎。”鍾會順坡下驢,唐煜一扶他也就起來了,只留鐘鳴一個人跪着。
“都是罪臣管教不嚴,大王早已有令,官宦之家不得經商,罪臣也曾告誡犬子,將生意轉手他人……都是罪臣管教無方啊!”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鍾會也是沒辦法了,您想啊,鐘鳴那是什麼生意?往大了說這叫裡通外國啊,夠判個叛國罪了。
鍾會也把不準唐煜會不會一不開心真把自家兒子砍了呢。所以纔出此下策。先讓唐煜有一種“這是他們家事”的錯覺。
唐煜一聽就知道,自己昨天沒說錯,肯定是鐘鳴手裡頭不乾淨,現在還在做生意呢。
官宦子弟,普通的生意肯定看不上,他們最好做的就是走私。
古往今來最賺錢的行業之一。
“做的什麼生意,和誰做啊?”唐煜問。
如果唐煜真的大發雷霆,把鐘鳴臭罵一頓,鍾會反倒不害怕了。最怕的就是現在唐煜這樣,嘴角含笑,輕聲細語,看着都瘮人。
“大王,犬子……”鍾會還沒說完,就被唐煜揮手打斷,“讓他說。”說着,指了指鐘鳴。
“啓稟大王,草民做的是鋼鐵生意,賣往扶桑國。一斤亮銀鋼能換半斤白銀,一斤烏鋼能換一斤白銀。”
“這麼賺錢!”唐煜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是的大王,”鐘鳴點點頭,“扶桑國極度缺鐵,但是白銀儲量豐富,是以草民才起了銀鐵交換的心思。”
“扶桑……”唐煜摸着下巴,細細思索。
看起來這個扶桑,有些像是前世泥轟啊,什麼時候我也能率兵打到他們老家去,讓那些鬼子也嚐嚐被侵略是個什麼滋味。
“你說的那個扶桑,國力強盛嗎?”唐煜問道。
“以草民之見,並不強大。”鐘鳴搖搖頭,“我們貿易時,看到只有少數武士才能穿上鐵甲,大部分人用的還是木板甚至竹子製成的護甲。
大部分扶桑人身高只有六尺左右(一尺大約23釐米左右),我大堯精銳軍隊中的士兵甚至能夠以一敵二。
或許唯一能夠稱道的就是他們的造船業了。能夠飄洋過海,至少我們目前的技術達不到。”
嗯嗯,唐煜邊聽邊點頭,心道這個鐘鳴還不是那種爲了利益什麼都不顧的愚蠢傢伙。
“鐘鳴,你覺得,孤如今降低商稅,孤征收到的錢,是多了還是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