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昌在病號服裡仔細的穿了保暖內衣,又給痠疼的手腕套上了腕套,再戴好帽子,才安穩的躺回了病牀上。
同屋的病人拿着書,狀似在看,實際上是在觀察自己的新病友,此時微微一笑,拉話道:“看你這個樣子,是常來醫院啊。”
“到了咱們這個年紀,誰不是經常進出醫院。”徐永昌雙手交合在腹部,脊背依舊靠着牀背,雙眼一閉,露出我想睡覺的模樣。
同屋的病友打量着徐永昌,有意降低點年齡,道:“看你就50歲的樣子吧。離常入醫院還早着呢。”
徐永昌淡漠的道:“我今年47。從小就生病,沒辦法。”
病友沒想到自己往下壓了壓年齡,還是給人把年紀說大了,舔舔嘴脣,也是沒好意思再聊下去。
房間內安靜了個多小時,才見一名護士入內,拿着記錄本子,來到徐永昌面前,問:“42牀,確認一下名字。”
“徐永昌。”他的嘴脣有點發幹,取了手邊的保溫杯,輕輕的喝了一點,再合起來,問:“現在要做啥?”
“抽兩管靜脈血,抽兩管動脈血。做個常規檢查。”護士說完,又拿了一個核桃大的塑料盒,遞給徐永昌,道:“一會上廁所的時候,往裡面放一點大便。另外,再給你管子,你明早取中段尿。”
她一邊說,一邊將東西放在42牀的牀頭櫃上。
接着,護士又用審視的眼神看着徐永昌,問:“知道啥是中段尿嗎?”
“知道。中間的尿。”
“對,明早起來,清晨的第一泡尿,排尿幾秒鐘後,再接取。”護士還是給說明了一下,才又拿了一個白皮書,遞給徐永昌,道:“你是凌醫生的病人。凌醫生的要求,是所有病人術前必須考試,術後也要考試。”
“考試?”
“術前考試不過,推遲手術,術後考試不過,推遲出院。”護士強調了一遍,又道:“考試內容很簡單,都在本子裡,就是你們術前術後的注意事項,也是對你們的治療和恢復有好處的,要求你們必須掌握的知識。”
徐永昌聽到這裡,稍微認真了一些:“準備好的手術,他還可以推遲嗎?”
“當然。”護士很鄭重的道:“考試內容很簡單的,你是知識分子,注意看一下都能通過的。”
“那要是遇到不認識字的,就是記不住的呢?”
“家屬代考。”護士道。
徐永昌皺皺眉:“家屬也沒通過呢?”
“至今還沒有遇到過。”護士同樣皺眉:“你先看看考試的內容,只要認真準備一下,沒有通不過的,都是最簡單的注意事項,病人和病人家屬是必須要知道的。”
徐永昌遲疑的拿過白皮書,隨意的翻開一頁,就見印刷的很大的字體寫着一行字:病人離開病房需要(不需要)向護士請假。
再下一行字的字體稍小一些:需要請假。因爲醫生治療過程是按照預定方案進行的,病人突然離開,會打亂治療方案,影響病情變化。
徐永昌看的一臉嘲諷:“這樣的東西還要考試?”
“你能通過就沒事。”護士一邊說,一邊麻利的戴好了手套,拿出了全套抽血器具。
“你們抽血也開始戴手套了?”徐永昌低頭看看,忽然有些感慨。
護士點點頭,道:“急診中心凌治療組是要求高防護的。”
“哦。”徐永昌看着這一幕,忽然有些輕鬆起來,轉頭卻是笑笑,道:“我今天好像有點感冒什麼的,能不能明天再抽血?”
“那不行。入院抽血是規定。”
“我今天真的不舒服。”
護士遲疑了一下,道:“你不抽血,就沒辦法安排手術,醫生也沒辦法給你看病啊。”
徐永昌咳咳兩聲,道:“我抽了血,身上容易冷,這會兒本來就不太舒服。”
護士猶豫了一下,同意了,道:“那我標註一下,明天早上給你抽血,時間可能會比較早,你保持空腹。”
等護士走了,徐永昌用手緊緊按住衣領,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再躺會牀上。
“老哥找的是誰的關係?”同屋的病人再次升起了好奇。
徐永昌睜開眼,瞥他一下,道:“看病還要走關係?”
他這麼一說,同屋的病人就知道,對方是沒走關係的,語氣一下子就變的閒適起來,重新捧起書,笑道:“最好還是走一下的嘛,現在人都是這樣子,說是不用關係不用關係的,實際上,還不是要關係?”
“你走關係做什麼?”徐永昌問。
“你可以省了排隊的時間啊,也可以問醫生一些其他人不願意說的問題啊。再一個,有的檢查,你做完就能拿到了,就不用一天到晚的等啊等的。”
徐永昌呵呵的笑兩聲,眼睛又閉了起來。
同屋的病人愣了愣,暗地裡撇撇嘴,心道:“又是個屌絲。”
……
凌然帶着餘媛和左慈典,挨個巡查明天要做手術的擇期病人。
他還是不太喜歡說話的樣子,就由余媛爲主,左慈典爲輔。
一羣人很快巡查到了42牀。
徐永昌被從午睡中,叫醒了過來。
“你的手術定在了明天下午。”餘媛拿着病例,先給病人通知。
徐永昌聽的眼皮子一顫:“不是今天下午嗎?怎麼又改了?”
“誰給你通知的今天下午?”餘媛反問。
徐永昌僵了一下,又看到凌然,連忙指着他,道:“凌醫生,你說的一天就能安排進行手術的。”
凌然點頭,順手接過餘媛手裡的病歷,一目十行的掃了下去。
“你快到中午的時候才抽了血,報告到下午才能出來,手術只能安排到明天了。”凌然很快做出瞭解釋。
徐永昌愣了愣,表情很快變的更不滿意:“我是昨天不舒服,所以才採血晚了,你們這樣改時間,耽誤我的計劃的。”
“我們得看到血液報告,然後纔有可能知道,你昨天爲什麼不舒服,才知道你的手術準備是否恰當……”餘媛盡其所能的解釋着。
徐永昌不停的搖頭:“我就是想做手術,我的膝蓋疼的要命,我想做手術。”
“會給你做手術的,就晚一天……”
“我今天就想做。”
徐永昌堅定的語氣,令餘媛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我們會綜合考慮的。”左慈典站出來,說了一句,立即拉着餘媛撤離。
徐永昌果然沒反應過來。
眼瞅着三人要走,徐永昌一軲轆坐起來,喊道:“醫生,醫生,我請假很困難的,真的沒時間耽擱了,我也不想耽擱了,就麻煩你們,今天給我做個手術唄。”
餘媛不由看向凌然。
凌然想了想,道:“那就安排到晚上時間做手術。”
“好的好的。”徐永昌連連點頭。
“給他做手術準備。”凌然出了病房,又道:“催一下檢驗科,晚間要把報告拿到。”
“是。”
餘媛回過頭,就打了電話給檢驗科。如果說餘媛在雲醫內,有什麼私人關係的話,檢驗科算是其中之一了。
回到辦公室裡,餘媛又想到42牀的病人,不由的打開PAD,找到他的資料,看了起來。
幾頁病人填寫的病歷看過,就有病人做的檢查報告。
餘媛隨手刷過去,一張兩張……緊接着,餘媛的目光就停留在一張黑色的糞便樣品上了。
“黑色的啊。”餘媛看着糞便的樣子,腦海中立即泛出種種猜測。
站着想了片刻,餘媛重新拿起手機,打電話給檢驗科:“喂,我剛纔說的病人,急診中心42牀,他的傳染四項還沒做是嗎?對,麻煩請快一點。”
打完了電話,餘媛再到護士站叮囑一番,纔回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