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桐望着樓下的油松,不自覺的摸了摸腰。
腰不疼,背也不疼,頸椎……恩,頸椎還是一樣的疼……似乎更疼了。
莫非做手術的時候,睡的枕頭不對?
陳桐望着下方的松樹,陷入了思考當中。
“老陳,睡醒了?”隔壁牀的王成扶着腰,打了聲招呼。
“睡醒了。”陳桐懶得轉脖子,依舊盯着樓下的油松。
油松的針葉略顯密集,從上往下看的時候,有密密的灰土的覆蓋,稍微有點髒的感覺。
陳桐不由在心裡笑兩聲:城市裡的松樹啊,哪裡比得了山裡的純淨……
“你恢復的比我好啊。”王成有些羨慕的望着陳桐,問:“不疼了?”
“不疼了。”陳桐道。
王成哎呦兩聲,道:“我這邊還疼着呢,還疼的怪厲害的,不知道給我做的手術,做的行不行。”
“爸,人家凌醫生都說了,你的手術成功,金醫生不是也來說了嗎?”做女兒的生怕王成心情不好,連忙在旁說話。
王成哼哼兩聲:“手術成功纔是第一步。凌醫生光是說手術成功,可沒說後面怎麼樣呢。”
“金醫生不是說恢復的挺好的嗎?”
“金醫生說的不算。”王成撇撇嘴,道:“這種事,你得聽主刀醫生的知道吧。”
陳桐這時候轉頭看了眼王成,道:“我比你早做一天手術。”
“我感覺你前兩天就挺好的了。”王成依舊比較着兩人的術後狀態,心裡有各種不滿意。
陳桐笑笑:“先快不是快,最後還要看誰好的徹底。”
王成搖搖頭:“你這個話,我以前常說,後來才知道,人家先快的人,你後面用一輩子都追不上。”
陳桐啞然失笑,輕輕的咳嗽了兩聲,然後下意識的去扶腰。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來。
陳桐訝然的擡擡頭,道:“別說,比我當年做闌尾炎手術,可舒服的多了。”
“你是找的猴子做的闌尾炎手術啊。”王成把自己給逗笑了,然後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孃的,咱們倆都是一個醫生做的手術吧,我怎麼就這麼疼。”
陳桐在看看王成,然後繼續看着自己心愛的松樹:“你比我老吧。”
王成愣了愣神,又咳咳的吸着涼氣疼了起來。
午後。
二樓病區變的安靜起來。
無論是病人家屬,還是來往的護士們,都變的輕手輕腳起來。
陳桐亦在護士的幫助下,蓋好了被子,進入了淺睡眠。
明天早上4點鐘,最早3點鐘的時候,醫生們就會開始查房了,病人們對此都很在乎,也很期待。
這些專程到武新市二院來做手術的病人們,有的是金醫生邀請而來的,有的是託關係找了金醫生的,還有的是病情符合,而被金醫生介紹來的。
但不管是哪一種,大家到了武新市二院,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病人。
病人都希望病能好起來,有這麼個大前提的情況下,凌晨3點起牀查房,或者4點起牀查房,又有什麼要緊呢。
事實上,很多人在很長時間裡,都疼的到凌晨也睡不着,最嚴重的,甚至到了吃止疼藥也難以抑制的程度。
在普通人經常遭遇的疾病中,結石也是數得上的疼。
現在做了手術以後,是否凌晨起牀,根本不在大家的考慮範圍內,大家關心的,還是病情本身。
就算有幾位金醫生邀請來的病人,也就是被安排在後面查房而已,要求再高的,也不會選擇與其他人一起來武新市二院。
另一方面,肝內膽管結石到了肝切除的程度,也都是老病號了,對於自己的狀況,對於病情的瞭解,對於醫生能做到什麼程度,內心也都有所預料了。
而凌然所做的,顯然是超出了衆人的預期的。
至少,是超過了大部分人的預期的。
這讓凌然的聲望,在武新市二院的二樓,變的異乎尋常的高。
凌晨3點鐘。
有睡眠淺的患者,已經開始起牀洗漱了,並互相交流:
“見到凌醫生了沒?”
“你剛從哪邊走的?”
“看着你身體不錯?”
“你也看着不錯……”
不管是病人還是病人家屬,此時碰面,臉上都掛着笑容。
陳桐也慢吞吞的下地了。
他穿着拖鞋,也不叫護士,就自己拄着柺杖,扶着牆,慢慢的挪到了衛生間裡,大略的整理了一下個人衛生,就打開門,來到了走廊中。
凌晨三點多鐘的二樓走廊,熱鬧的像是在消防演練似的。
“陳老師起牀了?”一名坐在輪椅裡的病人,看着陳桐,就像是看到了傷情大好的自己似的,熱情的打招呼:“您都可以下地了,這是恢復的可以了呀。”
“還行,就是還有點不舒服。”陳桐磨蹭着,拄着柺杖,扶着牆邊的扶手,喘了兩口氣,道:“傷口還挺癢的,快癒合了吧。”
“不知道我哪天才能自己走。”坐着輪椅的患者笑一笑,望着陳桐,道:“我腰還有點疼,拍片子也看不清楚,哎,就怕有併發症,或者石頭沒弄乾淨。”
“併發症再厲害,也不會比肝切除厲害了。”陳桐感慨一聲,伸手逗弄了一下角落裡的綠蘿和吊蘭,順手給它們打了個結,就像是當年在科考隊裡,攀巖的時候打繩結一樣,他單手就能打的漂漂亮亮。
“這是凌醫生的手術做的好,我們朋友做的肝切除,完了沒給疼死,好幾年都沒緩過來。”坐着輪椅的患者搖搖頭,道:“你猜我爲什麼一直不願意做手術?”
“爲什麼?”
“我想多攢兩年退休工資,葬禮辦的體面點。”這位越說越開心,拍着輪椅大笑起來。
陳桐翻翻眼皮,再想去逗另一株吊蘭的時候,身後有護士跑了過來:
“你怎麼又自己下牀了?”護士的語氣埋怨,推了個輪椅過來,將陳桐給扶了上去。
“我基本好了。”陳桐無奈的笑笑。
“你給凌醫生說去。”小護士指了一下,就見一票醫生,已是排成了箭頭,浩浩蕩蕩的過來了。
“凌醫生。”
“凌醫生!”
病人和家屬們爭着打招呼,凌晨四點的病房區,充滿了禮貌的空氣。
凌然展露出符合社會期待的笑容,再按照既定的順率,拐入了病房裡。
“感覺怎麼樣?”凌然自己拿了個本子,例行詢問並做記錄。
凌然的身後,餘媛、左慈典、呂文斌和馬硯麟,也都各自拿着個本子。沒辦法,老大都開始拿記錄本了,做小弟的有什麼辦法?
凌然以前查房的時候,是不做筆記的。而這一次……他想做筆記,誰也都管不着。
不過,凌然並不將筆記本給其他人看,總讓呂文斌等人懷疑,裡面是否記載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或者醫學秘籍?
呂文斌從監視器上抄了一組數字回來,就見凌然記着筆記,陷入了思考。
“凌醫生?”呂文斌輕聲的打斷凌然,免得再出現衆人等待10分鐘的情景。
“恩,我們繼續。”凌然又記了幾個字,再對病人說了兩句話,才點點頭,再往前走。
在他的視野中,凌然能夠看到8/10的提示。
從完成任務的角度來看,這個提示說明凌然只完成了“超高水準手術”的八成任務,還要再做兩例超高水準的手術,才能完成任務,拿到中級寶箱。
但是,凌然通過任務提示,看到的是系統對手術水平的評價。
從接到任務到現在,凌然一共完成了25例手術,其中8例是超高水準的,17例則達不到“超高水準”的評價。
凌然就想知道,爲什麼?
更進一步的說,凌然還希望能夠改進手術方法,以期達到超高水準的評價。
凌然爲此,專門準備了一個筆記本來做記錄。
正常醫生做過手術,是無法直觀的得到手術評價的。
做的好或者做的壞,對於普通醫生來說,更多的是一種直覺上的猜測。
凌然現在提前獲知了手術的水平,尤其是超高水準的分界線,是他目前最關心的。
凌然最想知道的是:我做對了什麼?
以及,相對應的:我做錯了什麼?
都不用解出這兩個答案,就是能確定一些要素,或許都能發表好幾篇論文了。
就此點來說,他手裡的筆記本,還真可以說是一本秘籍了。
“你好,感覺怎麼樣?”凌然的來到了王成和陳桐的病房。
“挺好的,就是有點頭疼。”王成讓家屬將牀給搖起來,說話有些虛弱。
“頭疼可以再觀察一下。。”凌然做了個記錄,問:“還有呢?傷口怎麼樣?”
“也有一點疼。”
“腰部呢?”
“也有一點疼。”
“再做個B超吧。”凌然道。
“好。”王成沒什麼可反對的。
凌然刷刷的做了記錄,又問了幾個問題,再來到陳桐,問:“你好,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感覺。”陳桐思考了一下,再摸摸頭:“稍微有點累。”
“傷口呢?疼嗎?”
“不疼,就是有點癢。”
“腰部呢?”
“沒啥感覺。”
“再做個B超,沒問題的話,就出院吧。”凌然道。
“好。”陳桐說完才愣住了:“可以出院了嗎?”
“你想再觀察兩天也行。但是可以出院了。”凌然繼續做記錄,超水平手術和普通手術的差距極其明顯,術後幾天,預後就有天差地別的差距了。
凌然一行快速離開病房,向下一間進發,王成幽怨的望着陳桐,不能置信的問:“你真的全身一點都不疼?”
陳桐認真思考:“不疼,就有點癢。你疼嗎?”
王成:“呵呵。”